餐厅的酒架上放置很多瓶雪利酒,赫瑟尔本来以为跟他们马戏团的标志有关──他们马戏团的标志就是一瓶开罐的雪利酒,周围绕了一圈扭曲的文字,曾有人问过团长亚岱尔,那段文字是什么意思?
他却说,那是一段带了祝福的文字。
赫瑟尔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她左手臂宽松的衣袖,因为隔着这一层薄薄的布料,便是她左手臂上团徽纹身的所在之处。
然而,本该安静的餐厅,却突然响起交响乐团演奏的声音。
可是空旷的餐厅中,除了马戏团成员,便再无其他。
这是贝多芬在1804年完成的作品,第三号交响曲《英雄》,伴随着小提琴拉奏的声响,缓慢的旋律,回盪在眾人耳际。赫瑟尔将刀叉併合放在餐盘上,准备起身时,才往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这人最喜欢的果然还是这段──第二乐章,送葬进行曲。
坐在那端的人,是他们马戏团的音乐家,每次表演时,都身兼着配乐的工作,精通各类乐器。据说当年,那人也曾是贝多芬的学生,但因为战火,才成为他们马戏团的一员──
也难怪她老演奏这首曲目,充满愤怒的曲子。
赫瑟尔在音乐转强,双簧管响起前,步出了餐厅大门。
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她右手轻抬,便有一道绿色子弹衝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莎拉一在赫瑟尔肩上停了下来,就嘰嘰喳喳地说得没完,「我刚才听猴子说,斐瑞又去找你了?我看那人这么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我也没什么不好的,要不你就把他给收了吧。」
听莎拉这么说,赫瑟尔难得的好心情都被败没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用眼刀射向肩上的那隻蠢鸟,「谁、谁说我不讨厌他了?你才是,有脑子也要会动脑,不要老跟猴子在那里瞎聊。」
连主人的八掛都敢讲,她看这隻蠢鸟就是活腻了。
赫瑟尔收回目光,忍不住烦躁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爱聊不聊,自己飞回去。」赫瑟尔手一挥,莎拉的爪子瞬间失去着力点,连忙挥动他绿色的翅膀,才没在地面摔个鸟爪朝天。
「赫瑟尔,等等我啊──」莎拉在后方喊道。
*
赫瑟尔没想到,她才刚下楼,竟然又在大厅看见了斐瑞。
「哎呦──」也因此,她的脚步一顿,让莎拉接接实实地撞在她背上,但她却像没感觉似的,瞇着一双眼,碧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逕直地落在大厅座椅上,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不得不说,斐瑞在她面前,在跟别人面前,真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觉得恶魔提出邀请,要带着主角去旅行的时候──」说话的人,正是斐瑞的双胞胎哥哥,奥伦,他在说话时,唇边都会带着笑,神态都会给人一种眉飞色舞的错觉,看着他,心情都能好起来。
「观眾会喜欢的。」相较之下,斐瑞面上就没什么情绪。
斐瑞端坐在条纹沙发上,左侧放着一个素色枕头。
马戏团整个大厅都是这种风格,内敛、却又不失质感。
斐瑞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突兀地闪过一抹暗红,在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就像恢復了焦距,原先深不见底的黑眸,也在此时闪现了光芒。
「赫、赫瑟尔......」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见她,斐瑞说起话来,都有点不利索了,而他一时激动,也不管他哥在说什么,就站了起身,压根不记得他把台本放在腿上,这下子,直接掉地上去了。
他们坐在离壁炉不远处,走近时,赫瑟尔还能听见木材「劈啪」燃烧的声响。
她弯下身,先斐伦一步,将台本捡了起来,拍一拍,递给了他。
斐瑞伸手接过,眼睛却是看着她,「谢谢你,赫瑟尔。」
一旁的奥伦不觉尷尬,只是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平时除了臭脸外,还会有这样的一面,都觉得有趣了起来。比起马戏团演出,他倒觉得看弟弟吃憋,比那些华丽的表演好玩多了。
莎拉拍了拍翅膀,停在赫瑟尔头上,抬起下巴,高看着斐瑞。
只差没在脸上写着:「这是我崽子,想追她可先有我这丈母娘同意。」
「这是......」赫瑟尔却没心神,把停在她头上的鸚鵡拍下来,她的注意力全被台本上的几个字吸引,《浮士德的天谴》这名字,让她觉得很眼熟,一时间却没想起是在哪里见过。
「啊、当年我们去巴黎巡演的时候──」
没想到斐瑞嘴更快,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旁边一人一鸟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