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爸隐忍着,小桃妈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一个劲抹眼泪。
很快岑词也就到了。
她前脚到,后脚羊小桃就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了,挂着水,手腕上缠着纱布。
才几天没见,岑词都差点认不出躺在病床上的就是羊小桃了。
羊小桃原本就是个苗条姑娘,现在更是瘦得厉害,脸色煞白,阖着眼躺在那真就跟纸糊的假人似的。
病号服原本就宽大,她穿上就跟整个人装在套子里似的,露出的一截手臂细白得很,稍微一用力就能掰断似的。但也就是露出的部分,都能看见深浅不一的淤痕,没缠纱布的那只手腕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也有明显的青痕,应该是被什么拴住造成的。
岑词看在眼里,眼皮就倏地那么一跳――
手铐!
羊小桃应该是被人用手铐箍着的。
她走上前,挡住羊小桃父母的视线,轻轻一挑羊小桃的衣领……
锁骨处,尤其是胸口上的淤痕更多更重,跟胳膊上的相似。
汤图挨着岑词站着,岑词这么一动作,汤图也就看了个清楚,她惊愕,抬眼看岑词。
岑词松开手,面色凝重。
羊小桃爸爸坐在一边,眉头紧皱,拳头一直都是死攥着的,羊小桃妈妈就坐在病床边,光是瞧着羊小桃的这副模样,心都要疼死了,边哭边说:让闺女受这罪,她都恨不得有把刀子捅自己身上。
小桃爸爸沉沉地说,真要是捅刀子,也要捅在那个挨千刀人的身上!
指的是段意。
医生进来了后问谁是病人家属,羊小桃妈妈愣是没站起来,小桃爸爸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一个劲问医生情况,医生说没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又说幸亏送来的及时。
至于一直没醒……
医生想了想说,这姑娘体力严重透支,睡足了就好了,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之类。
裴陆留了两人在医院,其中一人就是窜天猴。
他问医生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无法估算时间,就说,要看病人本身,但已经给她扎了营养,应该不会睡太久。
等医生出去了之后,岑词拿了病房里的暖水瓶,给汤图递了个眼神后就无声无息地出了病房。
汤图尽量宽慰羊小桃妈妈,小桃爸想得远,问窜天猴:绑架我闺女的人被抓起来了是吧?一定会判刑的对不对?他还能出来吗?一旦出来的话……
窜天猴明白小桃爸的担心,跟他说,你放心,有我们警察呢,我们绝对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我们也一定会给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
汤图转头看着窜天猴。
在她印象里,窜天猴整天都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今天见他这么正式地说出这番话来,不知怎的她心里还挺感动的,又想起裴陆来,想着正是有了他们这样一群人,这才能叫众生心里踏实吧。
小桃爸紧紧抓着窜天猴的手,颤着唇,一个劲道谢。
窜天猴笑了笑说,能这么顺利地找到小桃,还多亏了汤医生和岑医生,如果没她俩的帮忙,这件案子可能没这么快有眉目。
小桃妈离汤图最近,说着感谢话的同时眼眶就又红了。汤图其实心有愧疚,哪能承受得了老两口的感谢?赶忙说这都是她们应该做的,她们是小桃的领导,没照顾好小桃其实也是她们的错。
这些话发自内心,羊小桃爸妈越是感谢她,她越是不舒服。
……
而这厢,岑词叫住了医生。
手里还拎着空暖瓶。
“对于小桃身上的伤,我还想确认一下。”岑词走上前后,开门见山。
医生一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这点我也会跟警方反映。”
岑词心里一激灵,“病人她的伤……”
“她身上有擦伤,不严重,手腕上的伤算是最深的,目前抢救回来了也没事。”医生是个女的,面对岑词也没遮着藏着的,“我给病人做了全身检查,她有被人强暴的迹象。”
岑词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
**
午后,羊小桃醒了。
睁眼的那一刻,小桃妈又哭了,这次都恨不得是嚎啕大哭,就像是这几日的担忧和恐惧一并发泄出来了似的。
羊小桃躺在那也没说话,拉着她的手,就静静地等着她情绪平稳下来,才虚弱地开口道,“妈,我都没事了……您就别哭了。”
小桃爸也说,“是啊,孩子没事了,别哭哭啼啼了,人警察同志还得问话呢。”
小桃妈连连点头。
窜天猴他们都准备好了。
羊小桃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岑词和汤图,转头对小桃妈说,“我想喝鸡汤了。”
“好、好,我马上回家给你――”说到这儿顿了下,语气迟疑。
岑词看出彼此的心思,上前说,“叔叔,您陪着阿姨先回去吧,食材都得先买吧,你们去忙,这里还有我和汤图呢,会照顾好小桃的。”
小桃妈其实不想走,但小桃爸是个明白人,点了一下头,说,“行,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陪着小桃妈去趟超市,熬好了汤再过来。”
……
羊小桃有意支开爸妈。
但她也清楚,汤图和岑词是参与到这起案子里来的,窜天猴在问话过程中,她们可以不用回避。
岑词调整了床头的高度,让羊小桃躺靠着舒服些。
虽说是醒了,但在体力上还是不行,面对窜天猴,她肯定是配合,只不过在述说情况的时候时不时就得歇上一歇。
她回忆了当晚段意出现在家门口的情况,说得缓慢,这期间始终眉头紧皱。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之前藏在哪……就是声控灯一灭,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他了……”羊小桃照实了说,也是万般疑问在心头。
“声控灯特别敏感……为什么不亮,我也想不通……”
不但声控灯没有亮,就连羊小桃家周附近的摄像头里也没能发现段意的身影。
岑词靠窗站着,没参言,就静静地看着羊小桃的脸。汤图擅长照顾人,她坐在病床旁,拿了只苹果,边削皮边听双方的对话。
直到现在,羊小桃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段意带走的,她跟窜天猴说得清楚,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处像是石屋的地方了。
窜天猴问她这期间段意的行为。
羊小桃低垂着脸,想了好半天说,“他每天会出门,但时间不长就又回来了,好像不再上班了,出去只是去买东西。”
段意的账户被监控,羊小桃被绑架的这段时间里,段意没有交易记录,想来是早就备好了现金。
问及绑架期间段意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时,羊小桃那只没包纱布的手下意识攥紧了。
她的呼吸变得有点急,抿着唇,眼睛里惶惶不安的。
汤图离她最近,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来,停下削皮的动作,轻声安慰她,“小桃没事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把事情都说出来,他们可以帮你。”
“对。”窜天猴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样,十分严肃认真,“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再回忆一遍很痛苦,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将罪犯绳之於法。”
羊小桃抬眼看窜天猴,喃喃,“绳之於法……”
窜天猴一点头。
羊小桃又低下脸,好半天也不说话。
岑词站在那一动不动,微微眯眼,目光始终在羊小桃身上。
窜天猴虽说有耐性,也明白此时此刻应该怜香惜玉的道理,但是局子里一堆事,裴陆那边还等着他的这份笔录呢,清清嗓子,尽量把距离往近了拉,也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着不那么公事公办――
“小桃,你想起什么都要跟我说啊,再说了,你在门会所工作这么多年也明白,有些事不能藏心里,否则会生病的。”
岑词在旁听着,真是……无语了。
果不其然,这番话没引起羊小桃的共鸣,她仍旧死死咬着嘴,拳头一直攥着。
窜天猴也不敢太强迫,毕竟这屋里还有俩门会所的人呢。
想了想,抬眼看汤图,有求助的意味,小声,“嫂子……”
他觉得,这声绝/逼管用!
……想得没错。
汤图是挺喜欢听窜天猴这么叫她的,但还是给了他一记白眼。
但劝说的工作还真揽下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说,“如果你有顾虑的话也可以跟他们讲。”
羊小桃也算是听了汤图的话,跟窜天猴说,“我只是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很可怕,不像个……正常人。”
窜天猴追问。
她支支吾吾说,“每天好像固定时间会朝着一个方向做一些动作,看着就像是什么仪式似的,我也不清楚……”
“其他的?他还做什么了?”
羊小桃抿了抿唇,有气无力地说,“其他的……没什么了。”
说完这话时再收回眼,不经意撞见岑词的目光,她赶忙撇开眼,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窜天猴又问了些问题。
但羊小桃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只知道自己被绑架了,段意拿着她的手机,他具体要做什么、其他行踪之类的就都不清楚了。
等窜天猴离开了之后,汤图把切好的苹果放在小碟里,上头扎上牙签,递给她,“吃点吧。”
羊小桃摇摇头,低低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汤图刚要给她放平床头,岑词走了上前,按住了汤图的手,顺势坐在床边。汤图见状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
羊小桃抬眼看了一下岑词,又马上低眼,小声说,“这次……谢谢你们了。”
“为什么没对警方说实话?”岑词没接她的感谢,开门见山问了句。
第182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羊小桃不自在,视线也无处安放。本来身体就虚弱,所以开口也是恹恹的,“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