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倏地一暗,男子身躯健硕,气息如泰山压顶般顷刻将姜榆笼罩住。
姜榆从未与男子有过这么亲近,还是在床榻上,吓得心中一悸,惊呼着缩起了身子,双目也紧紧闭了起来。
然而沉重的躯体迟迟未压下来。
姜榆重重地喘着气,过了会儿,才怯怯地睁开条眼缝,睁开又合上,反复两次才发现林旗只是倾着身子停在了她身上,并没有真的要做什么。
她吓得眼眸水雾蒙蒙的,耸着双肩,看着弱小可怜,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娇蛮了。
“嘴巴上说的厉害,真的有点什么,马上就要吓哭了。”林旗说着,慢慢直起身子,手也从她手中抽出,重新打开了精巧折扇对着她扇着,缓慢道,“没那个胆量,以后最好收敛着点。”
“……”姜榆被说得面红耳赤,慢慢薄寝被里缩着,感觉再也没脸见人了。
第18章 音音
因为前一日落了脸面,醒来后,姜榆没敢再和林旗单独相处,不管是眼神还是小动作都收敛了很多。
慢吞吞洗漱后,她跟周明夜说起昨夜那个丫鬟的事情。
周明夜在隔壁睡了一个安稳觉,对这事浑然不知,听罢,拧眉道:“下人若是有异心也该冲着我来,去找你做什么?”
姜榆撑着下巴摇头。
“是不是……”周明夜迟疑了下,“……你和林旗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姜榆一阵羞涩,撑在下颌处的手慢慢遮住了半张脸,又摇了摇头。
她直觉不会,林旗小心着呢,不会让她落入难堪境地。但是仔细一想,她离了京之后警惕心就低了很多,说不准是她自己表现得太过,被丫鬟察觉到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榆有点犯难,若真是这样,人家丫鬟也没做错什么,她总不好随便惩治别人。
她让林旗盯着那丫鬟了,想去问问林旗有没有看出什么,但是顾及着昨夜的事情,拉不下脸面去找他,连正眼也不敢看他一眼。
磨蹭了会儿,下人过来问几时启程。
姜榆不敢与林旗独处了,也不愿意继续往保州去,离钱家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三日呢,提早到了那里,也是整日跟人嘘寒问暖,都没有自由,谁要去啊。
再说她又不是周家真正的儿媳妇,等周明夜身份曝光,她与明昌侯府半点关系也没有了,根本就没那个耐心与人扯东扯西。
正想着拖延的借口,瞧见了隔壁人家院子里伸出来的树枝,上面沉甸甸的,挂满了黄橙橙的杏子。
姜榆眼睛一亮,差人敲了隔壁的院门,想问人家买几颗杏子。
隔壁只有一个农妇与几个幼儿在,乍见这一堆仆从吓了一跳,听闻来意,躬着腰让人进来。
丫鬟们摘着杏子,姜榆怕脏了手,只在一旁看着。
她看着果树,一旁的几个孩童则是偷偷摸摸盯着她看。孩童眼神不知遮掩,被姜榆察觉了立马扭头,欲盖弥彰得很明显。
姜榆装做没察觉,被看了好一会儿,才逮住三个孩童,掩唇笑道:“看什么呢?”
几个小孩挤做一团躲农妇身后去了,农妇诚惶诚恐道:“小孩子不懂事,没见过仙女娘娘一样的人物,夫人息怒!”
姜榆哪会跟小孩子计较,笑道:“不碍事,我瞧着你家几个孩子乖巧的很,养的真好。”
姜榆这话说的羡慕不已,农妇看着岁数不大,孩子都三个了,男孩虎头虎脑,女孩白白净净,真好。
她夸得真情实感,又让丫鬟去取蜜饯分给几个小娃娃,农妇却吓得直发抖,生怕她是看上了自家孩子想要讨走。
很多大户人家的娘子生不出孩子,又借着家世不准做丈夫的纳妾,就从外面抱养,趁着孩子不记事打小就养在身边。
若是一直生不出孩子,就当成亲生的养着,以后还能养老。若是后来有了亲生孩子,这抱养的就能当成下人使唤了,或者再给赶回家去。
农妇虽贫穷,却也不愿意自家孩子遭遇这些,急忙道:“夫人一看就身份尊贵,一定能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儿孙满堂?”姜榆重复着,眼眸低低转了一圈,朝着外面守着的人影睇去,双颊微红,轻哼道,“早着呢。”
这更让农妇惶恐了,慌忙把几个孩子往屋里推,又张皇道:“夫人还这么年轻,孩子早晚都会有的……说起来,隔壁镇子上有个观音庙,求子可灵了……”
姜榆不信鬼神,但这给了她拖延行程的借口,摘了杏子就让人改道去隔壁小镇上。
成亲三年肚子都没动静,她想去求子再正常不过了,下人们偷偷使着眼色,套了马车朝着观音庙的方向去了。
姜榆与周明夜还扮演着吵架了的小夫妻,正好周明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旗,干脆地另乘一辆马车。
姜榆捧着一篮杏子坐在车厢里,从晃荡着的帘子下看见了林旗的身影。盯着看了会儿,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嘴角,昨夜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又出现在唇上,她耳根子慢慢红了,小声嘀咕道:“谁没胆量了,不就是……这样那样么……”
她成亲前可都学过了,一本书从头到尾全都看完了,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羞了会儿,姜榆突然蹙眉,她没经历过亲密行为,所以会被吓到,林旗是怎么回事,吓唬女孩子的事做得那么自然?
她心里起了疙瘩,才想起她从没问过林旗在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她自己相信是一回事,林旗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
姜榆忍不住想多了点,他又不知道周明夜是女儿身,肯定以为自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那林旗是真的因为喜欢她所以不介意,还是因为他自己也已经染了风月?
这猜测让姜榆脖子都恼红了,昨日的羞窘全抛在脑后了,她可不委屈自己,唰地一声掀开帘子,怒瞪着骑在马背上的林旗。
林旗偏头看过来,视线先是落在她嘴角上,再不动声色地移到她双眸上。
姜榆不出声,就气恼地瞪着他,眼中噙着泪,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林旗莫名其妙,细想了下,以为她小心眼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腰身一低,在马背上弯下了腰,人凑到了马车的小窗口。
银色面具突然靠近,姜榆本能地往后退,发觉自己露了怯,手往小窗上一搭,重新向前趴去,黑白分明的眼眸继续恶狠狠地瞪着他。
马蹄声与车辙声交杂着,前后仆从们的视线被宽大的车厢挡住,根本看不见一侧的林旗的举动。两人都没出声,前面坐着的牵红与车夫也半点儿未察觉到。
“生什么气?”林旗声音低得只有姜榆能听见。
姜榆没本事跟他那样控制住声音,不说话又觉得窝火,暗自气了会儿,忽地伸手朝着他脸上的面具探去。
手到跟前,林旗腰身一挺从她眼前离开了,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林旗皱眉,“还没和离,别总是动手动脚。”
姜榆简直要气死了,她这回是要动手摘他面具,又不是要亲他!他自作多情!而且还拒绝了自己!
气急了,姜榆一巴掌拍在窗棱上,弄出了声响,外面的牵红听见了,回身掀开帘子一角,探头问:“怎么了小姐?”
姜榆气道:“碰到只臭虫!脏死了!”
“啊?”
“没事,已经被我赶出去了。”姜榆说着,朝着小窗外的林旗横了一眼。
林旗却没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姜榆更是生气,闷声指使道:“你不许骑马……”
“不对劲。”林旗出声打断,肩背直挺挺的,跨坐在马背上遥遥向前方密林看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他目不斜视,吩咐道:“去前面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是!”护卫神色凛然,悄然离去。
而姜榆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越过前面的马车,只看见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了,“什么不对劲?”
“太静了。”
姜榆忙侧耳听了听,耳边聒噪的蝉鸣声不间断地响着,很吵,但又有一种诡异的寂静,让人心慌。
林旗都说不对劲了,肯定是有问题的,她借口累了要歇息让人停下来。
姜榆被扶下马车,刚应付完下人,前面的护卫已快步到了林旗跟前,低声道:“七哥,已经查探过了,前方有一伙人埋伏着,都是有些身手的,身上有血腥味,来者不善。”
这离京城不远,姜榆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大胆歹人,听得心惊,“是什么人?”
护卫摇头,林旗转身低眼看她,道:“这就要问你们了。”
姜榆确信自己不曾得罪过人,那只能是周明夜的仇人了,“温絮之的人?”
“不是。”林旗否决,“他说过,放过周明夜这一次。”
“若是他说谎骗你呢?”
“没必要。”林旗淡然地说完这一句,抬头看向前方,脸上银面具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那就是方才那个农妇有问题,她故意引我走这边的……她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拜菩萨?”姜榆半是自言自语,半是疑问,没等到林旗回答她,一抬头,看见了周明夜。
周明夜听了下人的传话正迎面走来,目光被林旗面具折射的日光刺了一下,脚下踌躇了几分。
“七哥”还是护卫时她能视而不见,可知道这是林旗之后,她警惕的同时,也十分窘迫。
现在前面出了事,她做人夫君的,再放着姜榆与护卫独处就不合适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了。
“音音……”
只开口说了两字,气氛陡然一冷。
林旗抬步往旁边走了几步,吩咐护卫回头去盘问方才碰见的农妇。
周明夜尴尬,为了装病特意抹白了的脸僵硬无比,而姜榆眼角却挂起了笑。
她不仅不怕了,还得意起来,故意提高了声音对周明夜喊道:“夫君――”
声音是能掐出水一样的低婉悠长,喊出的同时,余光朝林旗身上飞,见他身形一僵,猛地转了过去,黑色劲装下几乎能看见绷起的背肌。
姜榆偷笑,又上前攀住周明夜的手臂,捏着嗓音道:“夫君,前面出了事怕是会有危险,你和我待一起,七哥会保护好你的……”
第19章 退缩
周明夜神色复杂,那一瞬间她是想推开姜榆的。
姜榆连与她住一个屋都要考虑到林旗的心情,这一路还特意保持了距离,现在突然这么亲近,一看就是没打好主意。
不信任林旗归不信任,但周明夜可没想过要破坏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哪怕姜榆光明正大给她戴绿帽子,她也是能装瞎看不见的。
周明夜比姜榆高半个头,看见她脸上带着娇艳得意的笑,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只能面无表情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姜榆像个对夫君言听计从的小妇人一样,听周明夜说完,转向林旗,有样学样道:“现在怎么办?”
林旗背对着这俩人,长臂一伸,护卫便把腰间大刀抛给了他。“留几人守着,其余人跟我走。”
他声音冷硬地吩咐完,仍未回头看一眼,阔步朝着一旁的马儿走去。
这一看就是要去前面,姜榆心中一惊,慌忙放开周明夜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