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凝寂,狭窄的空间中,姜榆听了会儿自己的呼吸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旗从头到尾都像是隐形人一样,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不服气地跟着放缓了呼吸。
“喵呜――”一声猫叫突然响起,姜榆被震醒,目光微偏,看见浑身雪白的猫儿在正窝在外面的假山上,沐浴着月光添爪子。
丫鬟很快就会回来,她没多长时间与林旗相处的。
趁着黑暗看不清,姜榆咽了下口水,许久未见,现在要开口说话都变得艰难。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要开口时,被人抢了先。
“林玖在哪?”林旗的声音压得很低,略微沙哑。
姜榆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听得他这声音毫无感情,一点儿也没有初见爱人的欣喜,这几个字仿若一盆冷水浇在她心头,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不回答,努力镇定,反问:“这么久不见,你想问我的只有这个?”
林旗沉默,姜榆又道:“林玖是你妹妹,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你来逼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有证据证明她与我有关吗?”
明明是她当初用林玖的下落勾着林旗的,这会儿却故意这么问,就是笃定林旗不会出说当日偷听了她说话,看见了她沐浴的事。
林旗果然没说话,姜榆心中柔软又羞涩,也不觉得他说话冷淡了,软着嗓音催促道:“你说话呀。”
“林玖在哪?”林旗只是这么重复。
他不回答姜榆的问题,姜榆也不答他。
姜榆仍被桎梏着右腕,两人离得很近,除却这两处,再没有别的肢体触碰。
她有些不自在,动了一下,明知道林旗看不见她的表情,还是撇开了脸,带着微微的埋怨道:“你要一直这样抓着我吗?我很不舒服的。”
她说完,手腕就被松开了,紧接着,被桎梏着的力道也松动了。
那只结实的手臂从她身后与假山壁间缓缓收回,并未触及姜榆,只是微微擦过单薄夏衣。【没有肢体接触】
但是姜榆觉得这会儿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方才两人有触碰她觉得不自在,现在分开了,姜榆又觉得不满意。
在那手臂完全离开她周围时,她鬼使神差地顺着向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缩短,姜榆被风吹动的衣带已经飘到了林旗身上。她深吸气,两手朝着林旗抱去,然而,未触及对方衣裳就被抓住。【没有肢体接触】
“你做什么?”林旗问道。
姜榆抬手时衣袖顺着手臂滑动了一下,夜风吹来,拂在她手腕上,让她胳膊上起了细小的疙瘩。【没有肢体接触,也不露手臂了,马上要上夹,求求审核大大了】
她脸上滚烫,仗着林旗看不见,厚着脸皮道:“我、我站不住了,你故意吓我,我腿软。”
“不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有什么可怕的?”
姜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放在以前,他都是顺着自己认了的。
她顿了顿,微恼道:“你都这么说了,那直接躲开不就好了?做什么要抓着我?”
她没能得到回答,只感觉被抓着的力道收紧了一些。
姜榆手臂上觉得痛了,有点气恼,“你还不松开我?”
让人不仅舍不得动弹,还想更进一步。林旗压着呼吸,手掌再次收紧了几分。
“抓痛了!”两臂疼痛,姜榆心中旖旎全部消散,气道,“你练武就是为了欺负女孩子的吗?我都说了痛,你还不松开!”
也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林旗手上动作僵住,慢慢松开了,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你往后退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不愿意离我近一些吗?”姜榆揉着手腕,睁大眼睛,咄咄逼人道。
总而言之,林旗靠近她是错,远离她还是错。
“你说话……”
“有人来了。”林旗猝然出声打断她。
姜榆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两息,果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是丫鬟的自言自语,“怎么只有药放在这里?”
“少夫人?”丫鬟喊了一声。
姜榆大气不敢出,黑暗中抬着眼眸看林旗,见他眼眸如星,也正低头看着自己,她脸上又烧了起来。
脚步声靠近,林旗忽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姜榆都未来得及反应,又被抱着转了一圈,这下是从假山缝隙中转了出去,背靠着假山,全然暴露在了月光下。
她努力压制了,可在腰上软肉被假山硌到,痒痒的,还是没忍住发出了细微声响。【假山,不是男主】
“谁在那里?”丫鬟惊问道。
姜榆急忙捂住嘴,月色下见林旗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向着静卧着的梅戴雪扔去,“砰”的一声,石子砸在了它脚边。
梅戴雪被吓到了,尖叫一声蹿了出去。
“是你啊?你今日跑哪去了?少夫人找了你许久呢。”丫鬟与梅戴雪说了几句话,然后抱着它穿过假山洞朝后院去了。
姜榆只与她隔着一座假山,偏头就能看见丫鬟的身影。
等丫鬟彻底走远了,她才敢喘气,秋水眼眸微微抬着,拖着软绵绵的嗓音道:“你又抱着我,是想做什么?”
林旗双目死死盯着她,衣衫下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冲动,缓慢地放开了她,后退一步,低声道:“别再撩拨我了。”
第10章 自重
人虽退开了,但月光从他身后涌上来,将他影子投在姜榆身上,好像两人仍抱着一样。
林旗再往后退了一步,让姜榆的脸庞全部露在了月光下。
姜榆的样貌自然是没的说的,柳叶眉下卧着一双垂泪眼,笑起来时弯弯的,看着温柔可爱,不笑的时候则是眼尾微垂,楚楚可怜。
姜榆总觉得自己眼睛不好看,没有表情时就是一张苦瓜脸,所以经常笑着。
只有不高兴了,或者犯了娇气想让人来哄她,才会任由眼尾垂着。每回这样,就算是她先无理取闹,也会让对方心生内疚,主动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这一招对付姜夫人与林旗尤其有用。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仰着脸,脸颊和眼尾都带了红,水眸中盛满月光,我见犹怜地望着林旗,捏着细细的嗓音道:“谁撩拨你了?你不要胡说。”
声音听着娇柔得很,带着一丝委屈,受了什么屈辱一样。
林旗狠狠闭上了眼,睁开时双目清明,视线擦着姜榆的面颊错开,落在她耳下挂着的鎏金红翡翠的耳饰上,压住心中所有冲动,淡漠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林玖到底在哪里?”
同一个问题他问了三遍了,被姜榆东拉西扯,丁点儿线索也没问出来,接着道:“你带走林玖,不就是为了引我来?我来了,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
姜榆听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心里又沉闷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要开口时一阵风吹来,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吹到了脸上。
她心情不好,觉得什么都在和她作对,气恼地抬手拨开那缕发,可是忘了右手手心有烫伤了,直到发丝贴着掌心划过才觉得痛,急忙捂住了手。
月光下看见细嫩掌心红了一小块,姜榆心中酸楚,觉得自己可怜极了,默默怜爱了自己一会儿,余光忽然瞧见林旗的手动了一下,她脑中灵光一闪,发现了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从她被掳到假山里面,到方才被按住手臂,从始至终,林旗都没让她这只手动过一下。
姜榆嘴角慢慢翘起来,手心的痛觉都轻了,垂着脑袋对着林旗小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你这几年……”
她声音越来越小,羞涩道:“……有没有一直想着我……一直念着我……”
她说完,心跟着高高悬起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耳边,屏息凝神地等着林旗给她肯定的回复。
可是她听见了虫鸣和风声,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唯独没有林旗的声音。
犹豫了下,姜榆慢慢抬起头,视线从脚下碎石草丛移到身边人的衣摆,偷偷嫌弃了下他暗色的衣裳,然后从他衣摆缓缓向上爬,最后跃过那滚动着的喉结与棱角分明的下巴,迅速向上,与林旗的视线相撞。
林旗终于有了回应,却是面色铁青,声音冷若冰霜道:“周夫人,自重。”
姜榆的脸霎时间惨白一片。她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说过,现在主动问喜欢的人想不想她,得了这个回复,耻辱得浑身颤抖,想把林旗推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她一生气,眼睛里就蓄起了水雾,说话也不顺畅了,气急败坏道:“你说谁不、不自重?今夜明明是你闯入侯府,将我、将我掳到阴暗角落里来的,冤枉我拐走你妹妹在前,对我动手动脚在后,你还扯、扯了我衣裳,摸了我的身子,现在又说我不自重,你、你无耻小人!”
她说的这些,乍一听很离谱,但是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没错。是林旗将她抱过来的,中间确实抓了她小臂,碰到了她的肌肤,略微弄乱了她的衣裳。
林旗向来说不过她,听着她恼羞成怒的几句话,脑海里不自觉地勾勒出前几日看见的画面,烛光下,水珠滚滚,从姑娘家白皙的身上一寸寸滑落……那肌肤比今夜的月亮还要莹润。
在此之前,他与姜榆最亲密的触碰也就是姜榆捧着他的手给他抹药了,唯一的一次抱抱,还是他离京那日。
道别的话早在启程前说尽了,可随军向东那日,姜榆还是追到了城外。她一个姑娘家是没法靠近大军的,隔得远远的,踮着脚尖眺望着林旗的身影。
那时林旗只是一个顶着林家旧日威名的小小校尉,赵老将军见他频频回首,特许他回去说上几句话。
十六岁的姜榆远远看见他,立马眼泪汪汪地迎了上去,相顾无言,许久,才抓着他的手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要让玖玖没了依靠。”
林旗点头,“好。”
“还要早点回来,不然我年纪大了还没成亲,要被人笑话的。”
“嗯。”
他看着泪眼朦胧的姑娘,心中有万种不舍,想说的话如滔滔江水,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还有,外面的姑娘都坏得很,你不能看别人,也不能碰别人……你知道我很爱干净的,若是碰了人家那你就脏了,我可就不嫁你了。”
姜榆那时只有林旗下巴那么高,抬着头,眼泪一行行顺着白嫩的脸颊流下,还不忘说着警告的话。
林旗笨拙地给她擦着眼泪,低声道:“我知道,音音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姜榆眼泪流得更欢了,忽地往前一步扑进了他怀中。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姑娘家身子软软的,带着淡淡的馨香。
林旗感觉那香味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罩住,他胸膛震动,剧烈地呼吸了几下,才踌躇着抬起双手,轻轻搭在姜榆的后背上。
他沉迷于那心意相通、眷恋不舍的温馨,察觉到姜榆动了动,在自己怀中塞了东西,林旗是想要放开她的,可双臂不听使唤,仍停在那单薄的脊背上。
这么抱了会儿,姜榆把脸埋在他怀中,声音嗡嗡道:“你要把这东西藏好了,不能被别人看见。”
林旗感觉胸膛被她按了按,以为是姜榆给他塞了伤药细软等。
姜榆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在意,从他怀中退开,重新抓住他的手,脸上写满了认真,慎重道:“你是林家唯一的男子,若是你出了事,就算尸体无法运回京城,遗物也一定会被送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的这东西就会被陌生将士千里迢迢从关外送到京城,所有人都会看见,到那时,就算我爹肯留我一命,我也是活不下去的。”
她说的郑重,让林旗皱起了眉,当即就要去看怀中被她塞了什么东西,被她按住了手。
姜榆只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林旗要挣开她易如反掌,却在被她的手按住的瞬间老老实实,没有分毫反抗。
“你记住了……”姜榆的脸红得要滴血了一样,鼓着勇气直视着林旗,细声细气地叮嘱道,“这东西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看。”
后来一人止步于城外,一人策马追上了东征大军,行军艰辛,林旗一直没机会看怀中的事物,只偶尔把手探进怀中摸了几下,觉得似乎是块柔软的布料。
如此过了数日,他才终于有了机会独处。
姜榆的东西从来都是很精致的,他特意洗干净了手,才把东西从怀中掏出来,细心地在膝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