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建眼睛一斜,从他的视线里,能看见有人从天而降,像鬼魅般轻而易举制服了他的手下。
容祀躬下身,一手压在膝盖,一手扣着赵荣华的小腰。
你打算怎么弄死我?”他轻轻笑着,似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看来像是不能够了。”
噌”的一声,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对准袁建的眼珠。
袁建惊慌的想要挣扎,却被他踩得更坚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妹妹是谁…”
你倒是说啊,也好叫我听听你仗的是谁的势。”
话音刚落,刀尖猛地钻进那突露的眼眶,径直对穿他的一双眼珠。
啊”
惊悚的尖叫刺破坟地的安静,像恶鬼似的缠绕在每一个人耳畔。
你死定了,我妹妹是皇后,是安帝最宠爱的皇后!”
他痛苦的像条濒死的鱼,被抽筋剥鳞开肚后,拼着本能不断挣扎。
容祀抬起脚,抱着赵荣华闪到一旁。
袁建佝偻起身子,捂着眼珠在地上不停打滚,喷溅的血洒了一地,到处都是腥臭味。
袁淑岚?”
容祀惊讶的打量着地上的人,他毁了眼睛,满脸都是血,混着泥土,早就辨不清样貌。
你敢直呼皇后的名讳,你简直…啊!”
后腰被穿透,钉进土里。
袁建忍着疼痛,却再也不敢翻腾,只剩下两条腿在那抠着泥土抽搐。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容祀抬脚在他身上抹了抹血迹,嫌恶的避开。
袁建气若游丝,却仍不忘放狠话。
你等着,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妹妹会诛了你九族,会让你跪地求饶,跪在老子面前哭…老子一定要把你碎成八块,喂狗…”
县令大人来了,大人,你要为我们老爷做主,就是这个人,要杀了我们老爷,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去叫人的正是那日在成衣铺子,被容祀划瞎眼睛的小厮。
他哭天抢地的跪到袁建身边,颤颤巍巍的手一时不知该扶哪里才是。
那把将袁建钉进泥里的长剑,剑身明晃晃的闪着银光。
袁建嚎啕起来。
那县令理了理官帽,神色肃重的走上前,甫一看见袁建,便被吓得不轻,只是他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看向始作俑者。
那人穿着华贵,气质雍容,眉眼间尽是清高桀骜,想必出身不凡。
只是,袁建的背后是天子最宠的袁氏,虽尚未立后,在临安城袁建早就打着妹妹是皇后的名号耀武扬威了许久,这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不管是谁,难不成还能金贵过袁氏。
县令定了定神,颇是正义的大声训道。
大胆匪徒,光天白日竟敢残暴杀人,委实可恶,来人,将他们拿下后,关入县衙大狱,择日问审!”
你就是临安城的狗县令?”
容祀乜他一眼,轻嗤着瞧着他拧眉不忿。
无耻宵小,出言不逊,辱骂朝廷命官,本官定要叫你知道厉害!”
他庄重地一挥手,穿着官服的衙役立刻手持棍杖走上前来。
将他按住,先打三十大棍,以正法纪。”
说罢,县令殷切的走到袁建身边,颇为同情的嘶了下,低声安慰,“袁大人,本官这就叫人将你抬走,放心,本官会为你主持公道。”
狗官,你这奴颜婢膝的模样,可真是像极了恬不知耻的老狗。”
放肆!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将他就地拿下!”
赵荣华已站在舅舅舅母身边,宋吟被打的浑身都是伤,眼角鼻梁都淤青泛紫,眼下却也顾不上,全家人都担忧的看着容祀。
他们在临安城生活已久,自是知道这里的官员如何讨好巴结袁建。
虽瞧着容祀清贵,但更知袁建势力如何错综复杂。
他们都为容祀捏了把汗。
偏头看看赵荣华,她却一脸镇定,毫不畏惧。
宋吟叹了口气,低低自责,“淳淳,是我连累了你朋友。”
赵荣华眼睛一热,轻轻摇了摇头。
三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淳淳,你不知其中厉害,去劝劝你朋友,不要意气用事。”
对,别跟他们硬啌,你们斗不过他的。
舅舅舅母一同劝解,赵荣华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小脸鼓鼓的,不肯松口。
容祀抿着唇,眸中幽冷。
孤倒要看看,谁敢过来。”
那县令两腿一软,不确定的慢慢拧过头去,望着那个阴恻恻轻笑的人。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响。
袁建的嚎啕声也戛然而止,身子猛地僵住。
如同掉进深渊不断往上攀爬的人,眼看就要爬到崖顶,却被人冷不防割断了绳子。
生机渺茫。
你是…你”
恰在此时,容祀腰间的玉佩露出,上好的羊脂美玉,雕的正是容祀的小字。
扑通一声,县令神色惶然的跪在地上,脑袋咣当扣地。
紧接着就开始诚惶诚恐的语无伦次。
下官眼拙,竟没认出太子殿下,下官罪无可赦,下官罪该万死…”
那就去死吧。”
容祀不屑的睨他眼,旋即擦去指上的污脏,不紧不慢的踱步到赵荣华跟前。
略一低头,对上她明亮灼热的眸眼。
这下高兴了吗?”
宋吟与舅舅舅母尚在震惊之中,皆是错愕的愣在那里,待反应过来,便如旁人那般,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不待她说话,容祀又转过身来,冲着瑟瑟发抖的县令咦了声。
不是要去死吗,孤等着看呢。”
他拂了拂衣袖,就着那张方椅坐下。
县令悲苦交加,恨不得咬去舌头,他又连磕了三个头,撞得砰砰响。
殿下饶命,下官…下官一定改过从新,求殿下开恩,不要跟下官一般见识。”
孤心眼小,就爱跟人一般见识。”
容祀把右腿叠到膝上,接过热茶汤,滤去沫子,慵懒的呷了口。
县令抖得跟筛子一样。
容祀的暴戾他早就有所耳闻,却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让自己碰上。
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该溺死在温柔乡,不该一听袁建的事,就急巴巴赶来送人头。
宋吟,你二哥是不是娶了通判的女儿。”
宋吟被点名,虽仍处于震惊之中,却压下那股惶恐,不卑不亢回道。
回殿下,正是如此,二哥的岳丈便是临安城通判孟青固孟大人。”
那就让他暂代县令一职,待孤回京秉了父皇,再行明文下发。”
还有,叫他交一份狗官和他…”他伸手一指,对的正是匍匐在地的袁建,“这两人的罪证出来,待孤返京之日,亲自送到孤的手上。”
县令手脚一软,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饿了,回去吃饭。”
他捏着赵荣华的小手,起身,见宋家诸人还跪在地上,不由蹙起眉来。
这家人还真是榆木不化,自己帮了他们这样大的忙,竟还呆愣愣的跪着。
眼看晌午已到,却丝毫没有待客之意。
赵荣华见他面生阴鸷,不由反握住他的手,食指在他手心勾勾画画,直到那人眉眼弯起。
舅舅舅母,咱们回去吧。”
宋吟扶起两人,又见着那群精干的暗卫正十分熟稔的收拾残局,掩埋坟堆,宅子里头亦进去好些人手,将被砸烂的祖宗排位重新规整,一时间又敬又怕,不禁担忧的看了眼赵荣华。
太子虽对她如此宠爱,却不见她面上有一分欢喜,反倒是冷冷淡淡不甚高兴。
宋吟骑快马赶回去,让府里开始备膳。
而容祀与赵荣华则乘上马车,慢悠悠的晃到宋府。
临下车前,赵荣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攥在掌心。
她抽了抽,容祀却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