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祀赶忙抬起头,不屑的大手一抹,将未来得及出眼眶的水珠抹掉,拎着声音道:“涂就行,孤不怕疼。”
赵荣华仰起头,见他双手叉腰,下颌微抬,俊美的桃花眼更是坚定地睁着,俨然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暗暗感叹:练武之人,果真经得住皮肉伤痛。
头发丝勾着眉眼,她漫不经心往上一抹,忽然愣住。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怕疼的那个人,正龇牙咧嘴,连连倒吸凉气,哪里还有起初的风骨?
容祀脸一红,眼看着被她发现,又摆出一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许看,继续涂!”
他身上没几处好地方,换了衣裳后,只余下脸上那道鞭痕。
赵荣华把小镜递过去,意思是让他自己动手,然而容祀却不接。
若是帮他涂了脸上的鞭痕,难免要面对面看着,虽知道容祀不会怎样,却还是不想在此时与他过分挨近。
赵荣华见他无动于衷,便把药膏放到他腿边,小镜也送过去。
还没开口,容祀一抬脚,将东西扫落到地上,药膏瓶子咕噜噜滚了下去,又因着马车行驶,没定住,径直滚了车外。
胥策胥临听到动静,双双回头,便见小小的瓶子被车轮子咔嚓一下碾碎,远远地抛到了后头。
会留疤的。”
赵荣华有些无语,容祀却抱着胳膊,合眼靠着软枕,气定神闲仿佛听不到话一般。
微风轻拂着车帘,偶尔能看到外面行进的队伍,鸟鸣清幽的山道上,马车隆隆的声响分外清晰。
赵荣华又取出一瓶药膏,挥挥手,冲他说道:“过来。”
第92章
赵荣华从未想过那个让自己望而却步的容祀,会像小羊羔一般,温顺的朝自己低下头来。
尽管药膏擦了满身,那股血腥气还是迎面扑来。
他生的白净俊美,尤其是低眉时候漫不经心的扫视,就好像染了满树桃/色,郁郁葱葱皆是深情,偏他故意将脸又往前凑了些,托着下颌,仰起左颊。
那血痕不深不浅,方见里头的嫩/肉。
赵荣华揩了块药膏,点在他伤处,慢慢揉开些,揉到尾端,抬起长睫,正巧落入容祀的幽眸中,她的脸兀的一热,下意识的就低下头避开,装作忙着合上盖子的模样。
好了,夜里再涂一回,别抓挠。”
疼。”容祀呻/吟了声,歪着脑袋靠在她身上,左臂虚空,虽已接过骨,却还是难以使力,他顺势握着赵荣华的手,仔细抚着每一根手指,压着那皙白的指肚,贴到唇边。
浑身都疼的厉害。”
俨然换了个人似的,仿佛此前嘴硬的那个是假象。俊美的脸对着自己,坚硬的下颌线抬起,领口处露出伤痕,赵荣华将视线往下挪,看见广袖之中,小臂也尽是血色。
她没有挣扎,由着他握住自己,马车癫的厉害,待出了山路,车帘荡起一角,外头景致却有些陌生。
赵荣华猛地扭过头来,手上一紧,本在假寐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睫毛扫到她的手背,又痒又湿,跟小狗的舌头。
不回宫?”
天罗地网等着孤呢,不能回去。”
容祀慢条斯理的开口,刚要翻身,显然一惊忘了左臂的伤,疼的嘶了声,动作也有些僵硬。
白瓷般的面上登时沁出一层细汗,他咬着牙,极尽缓慢地落下身子,方一挨着她,便重重吁了口气,“父皇容不下孤了。”
安帝便是如何瞧他不顺眼,也会顾念德阳郡主,顾念北襄王的势力,佯装不知。可人的贪念欲/望是永无底线的,一旦权威遭到威胁,质疑,或是有第二股势力无限逼近,他便会觉得惶惶不安,如芒在背,不除之,不痛快。ā陆ksw.com容祀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故而当暗卫没有如期现身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他没想着这一天发生的时候,赵荣华会在他旁侧。
让他显得,很是窝囊。
而这懦弱无能的一面,他又是极不希望她亲眼目睹的。
肿痛的手臂贴着身体,薄软的衣裳随风簌簌,赵荣华瞥了眼车外,怀中人仰起头,往她怀里蹭了蹭,似乎在抱怨她的走神。
你不必怕,孤做了万全准备,早就筹谋了这一日,不会败的。”
赵荣华没开口,长长的睫毛逆着光线,呈出淡淡的鸦青色,白软的小脸像落雪的花瓣,莹亮亮的沁着细汗,鼻梁秀气,眼眸清润,容祀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咳了声,余光偷偷打量她的反应。
她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竟丝毫不关心自己。
容祀使坏,对准了她的手背,咬了口。
哎!”赵荣华只觉得有只乖巧的小狗忽然发了疯,不分轻重的咬在自己虎口,尖尖的牙齿锋利的很,挪开后,便是两处红点。
她恼怒的抬手推他,容祀不依,扒着她的细腰赖在上面,“你咬我作甚?!”
谁知道你心里在想谁,孤看着生气,想咬就咬。”
容祀虽是抱怨,语气却嘟嘟囔囔,没有真责怪。
知道太子妃是做什么的?”赵荣华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戳,顶着他的脑门煞有其事地问道,“知道我为甚非要做太子妃吗?”
容祀嗤了声,示意她赶紧说话。
赵荣华忽然又戳了戳他的脑门,狡黠的眸中带着一丝挑衅与报复的味道:“天命不可逃,妇命不可违,往后你需得听我的话,断不可像猫狗一般,动辄就咬人。
等我成了太子妃,你得爱我敬我尊我疼我,好生护着我,若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若有人中伤我,你要相信我,若…”
你等一下。”
容祀打断了她的话,伏在膝头攥住她凭空比划的小手,微微一捏,“你还真是没读过几本书,明明是天命不可逃,夫命不可违,怎到了你嘴中,便成了妇命不可违?”
你是嫌弃我胸无点墨,挑我的错处?”
容祀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明明这话的重点不在此处,偏她揪着芝麻大的事儿拔高了说,倒显得是他不讲道理。
你的确不认得几个字,这虽是事实,孤也没有瞧不起你,是你自己说的,可将罪名扣到孤的头上。”
左右还未定下,若是真反悔了,现下便与我说清,省的日后瞧我不顺眼,两相厌烦。”赵荣华说着,竟忍不住笑起来。
容祀凛着眉,没好气道:“孤何时反悔了?你休要倒打一耙,仗势欺人,别以为孤的脾气稍稍好些,就想蹬鼻子上脸,你…”
你悠着点,小心孤恼了!”
他说完,右手伸到她腋下,冷不丁挠了一把,痒的赵荣华“咯咯”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停手…哎,容祀你停手…”
赵荣华既想挣扎,又怕伤到他,畏手畏脚偏又痒的厉害,她肩膀颤着,嫣粉的腮颊愈发明媚,雪肤嫩滑,像白白的豆腐。
容祀收了手,趁势啄了啄她的粉腮,跟着便累极了,仰头躺在她膝上,两只乌黑的眼睛似笼了星辰在内,闪着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小脸。
谁叫孤喜欢你。”
他觉得自己性情有些变/态,放在从前,他哪里会跟一个女子低声下气,还听她任性妄为的要求,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不识抬举!
可他就是愿意顺着她,看她得意的眉眼因他而弯成月牙。
她高兴,他比她还要高兴。
就好像小孩儿得了一块糖,舔了又舔,总舍不得一通吃完,那糖的味道,甜甜的,淡淡的,是浅尝辄止的吸引人。
那你把手给我。”赵荣华反手捏住他的掌心,用另外一只手掰开他的食指和中指,又将其余几根蜷起握好,随即两手抱着他的手腕往上一举,“你发誓,妇命不可违…”
开什么玩笑,孤…”
嗯?”
赵荣华眯起眼睛,翘起的嘴唇不悦地一抿,容祀嗤了声,翻着眼白哼哼:“孤是太子,一言九鼎…”
那你发誓。”
赵荣华又来了兴致,马车走的极快,远远地好似闻到一股烟火气,还有清淡的米香,仔细听,还能听到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似兵器与大地的交融,车轮的碾压让远处的声音显得并没有那般清晰。
容祀一拎唇,慢慢坐起来,挨着她的肩膀扭过头,自行举起右手:“孤发誓,这辈子只同赵淳睡觉…”
你,说错了!”
你亲孤一下,孤重新说。”
容祀自觉地递过去唇,努了努嘴,疼痛扯得神经犹如崩断了一般,他面上的肉忍不住簌簌抖动,豆大的汗珠噼啪落下,没能等到亲吻,他便靠着车壁,大口喘息起来。
他合着眼,疲惫且虚弱的脸上全无往日的神采,微拢的领口处,渗出了血迹,将那素白的中衣染得通透。
孤…”
赵荣华转过头,在那薄唇轻启的一刹,按着他的肩膀,俯身靠了上去。
他的唇有腥甜的血气,嘴角的弧度似明月一般,在她描摹的时候,毫无遮掩的勾揽上去,她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像雏鸟出窝,每一下都克制着紧张与惊慌。
尽管她已经让自己尽量不那么生疏,可覆在他肩上的手指,还是抖得厉害。
容祀在她呼吸急促的时候,陡然往后一撤,双眸相接,他露出白牙似打趣一般:“孤好不好吃?”
第93章
本就敷了层嫣粉的小脸,腾得绯红一片。
清眸似水,涟涟溶溶,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地望着自己,虚扶的双手手心尽是汗水,黏着衣裳将那股温热透进皮肤,烫的容祀浑身烧起来一般。
还想要吗?”
他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微涩的暗哑恰到好处勾着人的心弦,拨到最紧时,停滞不动,迟迟不肯松开。
而赵荣华,便如同立在弦上的鸟雀,只消弦猛地一松,她便如弹丸一般,嗖的弹射出去,带着疯狂,带着沉迷。
指肚落在他肩膀,慢慢捻着他的薄衣,避开了伤痕。
赵荣华咬着下唇,低垂的眼睫遮了羞涩,她坐下后,上前将两手拢住容祀的脖颈,抬眸,涟涟水光间,容祀宛若魂儿被勾走了。
赵荣华故作镇定地一笑:“量力而行…”
容祀一愣,那小人趁机伏在他颈边,温软的手臂似藤蔓似的,将他轻而易举箍住。
像春日枝头含苞待放的骨朵,在清晨时候,沾着露水,缓缓伸展开每一片花瓣,轻轻浅浅的颜色,素净却不无趣,生机勃勃的攀爬延伸,肆意而又生动。
美极了。
容祀被她生涩的举动诱的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