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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心善的枝姐儿

  枝姐儿跪在龚府外院花厅,惴惴不安,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卖笑女,怎么惹到了当朝首辅这尊大佛。

  怕归怕,真见到本尊时,她还是看呆了,两眼发直。

  龚肃羽身着湛蓝白缘鹤敞,头戴东坡巾,面容清癯俊朗,发须一丝不苟,挺拔儒秀,隽雅出尘,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沉穆端肃之气。

  只手遮天,傲立四朝不倒的首辅,果然相貌堂堂,风度不凡,没穿官袍,也自带儒臣官威,真真气派,与平日出入青楼的俗物们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要是恩客能长他这样,倒贴钱她也做。

  一个太傅,一个首辅,难不成大郑朝廷升官全靠脸?

  她的这些小心思,得亏龚肃羽听不到,不然话还没问,板子就先上来了。

  他从容步入花厅,振袖落座主位上首,没有看向枝姐儿,视线追随后边进来的一个身怀六甲的妙龄姬妾,目不转睛看着她挑了个客座坐下。

  当即眉头一皱,不悦责问:“你干嘛坐那么远,不过来我身边?”

  “我又不审案子,旁听坐哪儿不行?”

  枝姐儿这才回神,侧头偷瞧这位娇滴滴的夫人。

  不看还罢,一看吓了一跳,眼前人明艳娇媚,居然与前日温湛带去的兔儿爷有六七分相似,若不是大着肚子,说是那个小官人男扮女装她也能信。

  原来如此!

  她瞬间想通了,这两位和刑部一样,也是冲着温湛来的。

  温太傅勾搭的少年,肯定和首辅夫人关系匪浅,十有八九是她的兄弟,瞧他那副养尊处优斯文老实的模样,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当宝养大的孩子。

  当朝太后是首辅的女儿,温湛动了首辅的小舅子,就等于动了太后的舅舅,这可是皇亲国戚,被人知道了,朝廷要查他,首辅也要找他算账。

  唉……为了点屁股里的甜头,作孽。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太后的娘年纪这么小?

  首辅只有一个老婆,几十年不纳妾人尽皆知,可这个孕妇瞧着不过十几二十岁,难道他老婆是妖怪,能长生不老?

  “咳哼!堂下刁妇,东张西望地看什么?!”

  枝姐儿被吼了一个机灵,官老爷终于发话了,老婆任性,不和他坐一起,他很不高兴,冷着脸,开口就凶巴巴的。

  “妓子荣氏,艺名玳枝,广西雁山人,八岁被卖到醉芳梦蝶居为娼,十三开始接客,至今足足十四年,家中亲属从无音讯往来,本官所述,可有谬误?”

  枝姐儿慌忙低头,小心回话:“大人说的都对,一点儿也没错。”

  “你的底细,官府已经查得清清楚楚,问你的话,若有言不尽实之处,呵呵……本官可不如你前几日遇上的柳司寇那么好耐心。”

  “是,大、大人请问。”

  阅人无数的枝姐儿,一看就知道,首辅面前绝对不能抖机灵,越老实越安全。

  龚肃羽不痛不痒地问了她几个不相干的问题,观察她对答时的神色动作,掌握此人习性后,才终于扯到温湛头上。

  “回大人,太傅与那小官人一道饮酒,奴家中途离席,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恩客饮酒,你这收钱作陪的妓子为何中途离席?”

  “奴家是去准备酒菜的。”

  “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杖,想清楚了再进来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说!太傅他、他、他与那小官人……与那小官人……他们……他们……”

  “拖出去打!”

  “他们抱一起亲上了,我总不好留房里碍事吧。”

  这下做实了温湛好男色,龚肃羽面色一沉,显然更生气了。

  可蓝鹤却不死心,温湛明明喜欢女人奶,怎么可能搞男人?

  她撑着脑袋,柔声追问:“你确定那是个小官人?会不会是女儿家穿男子衣裳假扮的?”

  “回夫人话,那小官人说话娇甜,人也精致,但千真万确是个男子,奴家劝酒时抱过他,胸是平的,没奶。”

  “……会不会是天生小,还没长足分量?”

  “胸膛硬的。”

  这下蓝鹤也不得不死心,丧气地长叹一声。

  龚肃羽则愈加担心儿子清白,有意追查这位“小官人”,可枝姐儿除了长相,其他姓甚名谁年纪出身一概不知,显然是温湛刻意隐瞒此人身份。

  “那你就说长相,他长得什么模样?”

  “他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俊秀,一等一的漂亮。”

  枝姐儿心道不妙,他们这么问下去,她一旦照实招供,温湛搞太后舅舅的事就藏不住了。虽说与她无关,但温湛前几年还是御史时,对蝶居里的姑娘们都很照顾尊重,待她也客气,在楼里口碑极佳,要她作证害他,她是不愿意的。

  那边龚肃羽已经急了,直接问她:“你说他‘漂亮’,比你边上这位夫人如何?像不像她?”

  果然来了!

  枝姐儿惶恐伏地,结结巴巴回答:“没有没有,哪里、哪里敢和、和夫人比。”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方的龚阁老,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说实话不治你罪。”

  “若……若硬要说像谁,那还是……还是像……像大人多些。”

  “……”

  “???”

  枝姐儿心里盘算,我把长相说成别人,首辅又没什么面貌相似的兄弟,这下你们总查不到人了吧。

  她做戏撒谎,过于紧张,百密一疏,忘记首辅是没兄弟,但人家有儿子啊。

  把人弄走后,龚肃羽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胸口滞闷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愤然对蓝鹤怒道:

  “他一定是照着忱儿的模样,搜罗来的小倌!忱儿一门心思要离京去地方,说不定就是为了躲开他!这两只畜生在滇南绝对没干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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