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晚》白色房间
(从那个牢到这个牢)
事到如今她红雀也不打算继续和洛青仪客气下去,「晨光美诊所的院长愿意赞助我们直到案子水落石出为止,因为他觉得这些事情与门徒一有关係,并且,他在怀疑门徒一因为知道一些事情被灭了口,到现在还是很担心,现在见到门徒一本人总算不是白跑一趟,至少可以跟穆医师说门徒一现在还活着,但他要是知道他跟洛青衣的哥哥在一起肯定不放心吧?」
「呵,那你去啊。」洛青仪将林晚吟一把扯向前,以壮硕有力的手掐住他脖子,「穆医师知道吗?知道林晚吟恨不得早死早超生的事?如果穆医师的愿望是林晚吟活下来那么你就不应该告诉他林晚吟还活着的事,否则,我会让他在这里断气。」
李修德听了紧张,慈眉善目的五官难得忧心忡忡,他所认识的洛青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见他手劲,是真的有可能将林晚吟当场掐死。
而红雀与杰森也感受到了,见林晚吟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洛青仪不只是说说而已。
杰森见红雀已然胆怯,上前面对洛青仪道:「洛先生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我们就不说是不是与洛小姐有关了,可是,倘若有关,那么洛先生掐死门徒一又能得到什么?洛先生难道不是要藉由门徒一传说中的超能力与李刑警一起侦破悬案吗?」
洛青仪将手指稍微松开却仍然制着林晚吟,对此,林晚吟也只是睁开眼睛冷冷看着放他一马的洛青仪,自被掐紧开始,林晚吟就没有反抗过丝毫一秒。
林晚吟一反常人的反应令杰森与红雀感到莫名与恐惧,他们此生目前为止没有见过这样没有求生反应的人,彷彿他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渴望着死亡与解脱,方才那猛力一掐不过是通往鬼门关的开胃菜,不过如此而已。
因此,杰森包恩与红雀深信着林晚吟随时会在洛青仪这魔鬼的身边消失。
「这样,你们还相信我的目的是为了帮什么警察?」洛青仪冷笑道,终是放开了林晚吟,冰冷地看着林晚吟双膝跪地、猛咳不止。
「…你们可以去那诊所告诉那医生,然而一旦你们这么做,我会联合所有各行各业把你们团队捏成细屑,像蚂蚁一样。」
杰森与红雀不禁为之却步,气势被一扫而空,两人愣着无法动弹,直到身后他们的摄影团队收拾东西上前欲离开现场,两人才跟着一起将东西整理起来。
经过洛青仪身边时,红雀还是嘴不饶人,「这次就算了,我们不会有半个人向诊所洩漏门徒一还活着的事情,但是只有查案这件事,我希望你别干扰我们。」
洛青仪耸耸肩,轻蔑地答应杰森与红雀两人,又或是听听而已,红雀无法确定。
红雀伸出点缀着指甲彩绘的五指挥手要大家一同撤退,走到林晚吟身边时见他状况不对跪在地上直冒汗发抖、无力起身,随口劝道:「我看门徒一需要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洛青仪早注意到了,为不让林晚吟被看穿是毒癮发作,二来为了杀鸡儆猴,他一个眼神命李修德往林晚吟脖颈一劈,仅一瞬间,林晚吟以五体投地之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远处的杰森惊恐问红雀道:「…欸,你觉得门徒一死了吗?」
红雀强装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别过脸,拉着杰森往静止的电扶梯走。
「就当作死了吧。」红雀回道,感到自己背上的冷汗涔涔。
当林晚吟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他仍然记得的饭店房间天花板,白色的、有着金边饰条的那种高级天花板,与他在虎将门中住了十年的房间大不相同,那房间的天花板是灰色,那是间施工到一半的房间,就连地面都不是平的。
只有被奖励时,他才能离开那个灰色房间前往组长于五楼的房间、睡在组长身边,组长常说,他是一隻被豢养在地下室的野狗、还是隻母狗,而野狗是不能进屋子的。
野狗必须要做出贡献、必须要做好组长交代的事情,如此,才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睡觉前,组长会脱下西装裤坐在床沿打开大腿,掏出那隐藏在肥肉与阴影之间的短小阴茎,轻声说道:『乖狗狗,来吃鸡腿啦,你最爱的鸡腿。』
林晚吟不举,他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勉强渡过那些可怕的过程,服下药后,他可以是第二个人,而那个人往往知道怎么让那些粗鄙的人开心。
别误会,那些人都是直的,他们也会去酒店或是其他地方寻欢作乐,但是女人总有各种问题,钱、孩子、工作、怀孕、年纪、第三者、欺骗、衣服、旅行…,而男人省事许多,林晚吟看起来又容易想像成女人、并且便利性也赢过了所谓的女人,自然而然没有不脱裤子的道理。
在组长结束之后若林晚吟身上还有药效,他会使唤其他男人进房间,有新人也有旧人,一个一个起鬨脱下裤子。
起初,他们会说:『这样好吗?』
然后,"他们"会说:『讲什么啦?硬不起来是不是?是不是男人啦!』
就因为林晚吟也是男人,没有女人的纤弱,因此可以承受更多、更多殴打、更多血流、更多毒药、更多虐待、更多羞辱?,所以大伙儿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有越发地变本加厉。
林晚吟在那些夜晚中想望着死亡,不是获得解脱的死,是痛极地死,只有存在着这样的幻想他才能“期待”明天睁开眼睛,告诉自己:还不够痛。
让他还能继续期待,更痛的经验。
而今换了一个场所,从灰色弃置的仓库换到有着萤白色天花板的华美房间,从那个地狱到这个地狱,他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因此產生任何希望,他的愿望并没有因为换了一个地方过得比较好就此算了。
林晚吟死板乾涸的双眼如同木偶转动,看向右手边,熟悉的黑影如同那夜一样坐在阅读灯下的沙发,修长的双腿交叠却丝毫没有影响西装裤的摺线,林晚吟看着洛青仪那隐藏在裤下极好看的膝盖(他想像的),试着猜测洛青仪可能会问他什么。
左手边其次映入眼帘的是不应该出现在饭店房间的点滴架,他想起来了,他的毒癮发作了,即便吃了药控制,还是压制不住早寄生在他身体里数年的毒癮。
见林晚吟醒来,洛青仪闔起手上的书,慵懒地打了通电话给外头待命的医疗团队,他们一批人进入房间收走多馀的医疗器材,另一批人对林晚吟做后续的检查,检查他的脉搏、血压、脸色、眼白、舌头…等等,搞得林晚吟一阵折腾。
待主治医生简短地向洛青仪报告后便带着医疗团队离开了林晚吟的房间,最终又馀下洛青仪与林晚吟两人独处。
林晚吟不打算开口,他想洛青仪与他独处肯定是有什么不想要被杨慕萤与李修德听见与看见的事,他想听听是什么但不想自己问出口。
洛青仪抬起慵懒的眼神,「好多了吗?」
而林晚吟对洛青仪的关心报以戏謔的笑,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从头到尾都不希望什么"好多了",他希望的是"坏多了"。
对此,林晚吟不想回答什么,只是耸耸肩,沉默带过。
洛青仪识相不再多问,换了话题,「看来,一颗药是不够的。」
林晚吟想起早上他收到的药瓶,而他确实也只服了一颗。
「那间诊所赞助杰森的频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所以才要求要亲自走一趟购物中心,对吗?你是不是想要製造一个可以跟穆医师联络的桥樑?藉由杰森和红雀?」
听见关键字,林晚吟缓缓抬起眼帘,看着夕阳穿过窗帘间隙透进房间成了金刃落在自己身上,黄昏了,林晚吟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而这些漫长的时间里,他的房间就只有洛青仪。
日记写着曾经有那么些时光,他的房间有着和煦的暖阳,那是他一辈子触不到的存在,怕是太靠近就会被燃烧殆尽。林晚吟想穆夏是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那么他自己便是鬼、彻头彻尾的鬼,阴与阳,永远不同。
现在呢,现在所谓的房间成了牢笼,令人舒适的暖阳成了一把锋利的金剑将他劈成了两半,没了下半身的他哪儿都去不了。
原本他是下定决心了,林晚吟还以为那决心有多强大,谁知却在看见晨光美诊所的广告之后软化下来,决心粉碎个彻底。
「是啊,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