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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34节

北宋大法官 南希北庆 5988 2024-07-01 09:31

  这方面的诉讼是最难的。

  一般关于这方面的官司,绝大多数都是债权人胜诉,除非是那种极其露骨的敲诈勒索,等同明抢,否则的话,是很难打赢的。

  绝大多数的地主都不傻,他是有所计划的,也做好被告的准备。

  昨日张斐说得是那么正义凛然,信心满满,令市民们感到非常好奇。

  先不说能不能赢,他们更关心张斐会不会来。

  别是吹牛皮的。

  大多数人都认为张斐就是在口嗨。

  “来啦!来啦!你们快看,那张三来啦!”

  忽听得一人喊道。

  “在哪!在哪!”

  只见一个白面后生钻出人群来,一眼就瞅见那青衣靑帽的张斐,立刻挥舞着双手,跑了过去,“张三哥,张三哥。”

  一会儿工夫,他就跑到张斐身前,上下打量着,充满欣赏地说道:“张三哥,你今儿这身可真是俊啊!”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肺腑之言,令张斐立刻视其为知己,只想与他烧黄纸,斩鸡头,昨日发生的一切,全然忘记,抱拳道:“在下张斐,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俺叫马小义。”

  马小义拍拍胸脯,又道:“你叫俺小马就行了。”

  “小马哥?”

  “也行!也行!”

  马小义嘿嘿笑道。

  虽然马小义比张斐年小几岁,但是当下“哥”不仅仅就是指兄长的意思。

  我说你小子怎么恁地仗义,原来是小马哥。张斐笑着点点头,突然指着马小义左边淤青的眼角,道:“被你爹打得?”

  马小义对此只是嘿嘿一笑,又道:“三哥,方才那边好多人都说你不敢来,可俺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张斐问道:“为什么?”

  马小义道:“俺可是打听过你的,原来你就是帮那登州阿云打赢官司的珥笔之民,那么难的官司,你都能够打赢,更何况这场小官司,不过俺爹说你一定打不赢。”

  “是吗?”张斐想起昨天那个中年男人,好奇道:“你爹凭什么这么说?”

  马小义哦了一声:“因为俺爹就是开典当行的。”

  “嗯?”

  张三李四顿时一脸防备的看着马小义。

  当下的典当行主要业务就是放高利贷。

  你……

  这……

  原来是敌人啊!

  马小义眨了眨眼,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但是俺可是帮着你们的,俺还跟俺爹赌你一定赢。”

  “……?”

  这谁信啊!

  “你就是登州来的张三?”

  忽听前面一人道。

  张斐抬头看去,但见一个书生拦住他的去路,点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那书生不理会张斐,突然又朝着李四道:“这位大哥,你且莫信此人,他当初曾利用孝道为一个谋杀亲夫的凶手脱罪,据说那犯妇与之还有奸情,实乃无耻小人也。”

  李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憨厚的他认为这是好事啊,证明俺三哥有能力。

  人群中隐隐听得有人在议论阿云一案。

  原来那个案子早就闹得是满城皆知,但是大家对张三,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昨日张斐自保家门后,才令大家恍然大悟,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登州来的张三。

  这一回他们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张斐只是淡然一笑,不理会这书生,带着李四继续往大门那边行去。

  那书生哼道:“你不敢声张,莫不是做贼心虚?”

  张斐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道:“我不与你争辩,那是因为你站在这里说得每一句话,都如同狗屁一样,除了臭,真是毫无意义,又不用负责,根本争不出个结果来,有能耐你就去公堂上与我辩一辩。”

  说着,他大拇指往府衙大门一指,“我现在要进去了,你去吗?”

  书生那张白净的脸唰的一下,就如同东边的朝阳,是红艳艳的。

  张斐身旁的马小义帮声道:“是呀!是呀!你别光这里说,进去与俺三哥论论。”

  又听人群中有人道:“张三,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

  “关于阿云一案,分明就是其族叔之过,她不过是为自保。”

  “不错!”

  ……

  关于阿云一案,朝中是分两派,民间更是分成好几派,对此也是争论不休,有反对张三的,也有支持张三的。

  各种谣言也是传得满天飞。

  但这都非常正常。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如果不能发表与别人不一样的意见,又怎能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张斐拱拱手,在不少人的支持声中,带着李四来到府衙门前。

  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刀笔吏站在门前,不等张斐行礼,便道:“你就是张三?”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跟我进来吧。”

  那刀笔吏领着张斐和李四入得府衙。

  马小义本也想跟着进去,但可惜被门口的衙役给拦了下来,只能郁闷地站在门口,翘首盼着。

  过得一会儿,府门大开。

  “升堂!”

  “威……武……”

  相比起这开封府的堂威,登州府衙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庄严的大堂,制服鲜明的衙差。

  威严感,不言而喻。

  但见吕公著身着官服坐在公堂上。

  其实昨日之事,也的确给予吕公著一些压力,原本这种民事诉讼案,通常都不会公开审理,甚至都不需要开封知府出面,但是吕公著认为张斐演那一出戏,是要打同情牌,索性就公开审理,免得让张斐在外面造谣生事。

  而且他认为此案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是能够接受,因为他内心也比较同情李四的遭遇,但同时他又想治一治张斐,故此他非常愿意给张斐一个发挥的机会。

  “传张斐,李四。”

  “传张斐,李四。”

  过得片刻,只见张斐与李四来到堂内。

  来到堂上,李四二话不说,便是大呼冤枉。

  吕公著一拍惊堂木,喝止李四,又问道:“你有何冤屈?”

  眼睛却是看着张斐的。

  张斐也适时站出来,他先是声情并茂地将李四所遭遇的一切,诉说了一遍,完全掌握北宋语言后的他,感情流露也是越发自然。

  门口的围观者,听完之后,无不摇头叹息。

  讲完之后,张斐神色激动道:“这完全就不合乎情理,当时的情况,李四除非贱卖祖田,或以祖田抵债,否则的话,根本就无法偿还,不管是本金,还是利息。

  那么在这种情况,李四又怎么可能会用妻子去抵偿债务中的本金,因为他也还不上利息,到头来,还得用祖田抵债,那何不直接履行第一份契约,若是还不上,便用祖田抵偿所欠债务。

  更别说左邻右舍都知道李四非常爱他的妻子。所以,这根本就不合乎清理,这分明就是一场欺诈事件。”

  门外顿时有人叫喊道:“说得好!说得真是好!”

  不是马小义是谁。

  同时门口又响起阵阵议论之声。

  确实!

  这极其不合理。

  意义何在?

  然而,凭借关系站在公堂侧门的许芷倩,却是暗暗着急,心想,这番说法,虽通情达理,但缺乏证据,能够证明李四是受到欺骗,而不是自己失误所造成的,他若想凭此打赢这场官司,那真是痴心妄想。

  吕公著连拍三下惊叹木,待门口肃静之后,他又向李四问道:“李四,你们当时是如何商谈的?”

  李四答道:“俺当时与那陈员外谈得是用妻子抵偿所有债务。”

  吕公著又问道:“可是据本官所知,当时有宣读人,宣读人有无读错?”

  李四摇摇头。

  吕公著问道:“既然你听到他读的是本金,为何当时不提出异议?”

  张斐马上抢先言道:“回禀知府,李四从未读过书,他不知本金与债务的区别,而那宣读人也未做进一步解释,故我以为宣读人也应该为此负责。”

  吕公著一拍惊叹木,叱喝道:“你看看第一份契约,上面清楚写明本金与利息的关系,你叫本官如何相信,他不知本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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