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涩终将褪去,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陛下。”
“嗯。”
旁的侍从来叫他了,路易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徒留侍从一个人捧着权杖,慌张着。
“陛下,加冕可不能迟到。”
“我知道。”他嘴里说着知道,可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您知道就好歹挪一下脚啊!误了时间,我又不是扣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侍从冒着大不敬,斗胆问道:“敢问陛下是在看什么?”
路易的眼睛始终盯着历代君主墙,他用手指着前面空出的一面,“一会儿加冕的画面,会被画下来,挂在这上面,对吧?”
“是的,陛下。”国王应该要比他这个侍从更清楚才是,他更担心影摆走过的时间。
路易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侧身越过侍从,往加冕的大殿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回到城堡开始,就总觉得那个地方,应该挂了一幅画,脑海中模糊成一团的油画告诉他,上面有个他忘记了的人。
可这几日,频繁有侍从和大臣路过这里,谁都没有对这个空出的位置,发出疑问的态度。
好似一切感觉都是他的错觉。
侍从跟在他身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王,内心在纠结什么,他只知道现在赶过去,不会误了时间,他也就不会犯下过错。
大殿内伫立着的大臣和贵族,有不少人是从偏远的小国家赶回来的,他们在见到路易那刻,脸上无不是讨好的笑容,虽不至叛国,可在国之危难的时刻,丢下自己的国家跑了,又与叛国没多大的区别。
发落都还是小事,就怕路易处决了他们。
能赢下那场诡异的战争,让“北方的王”――斯特诺伐归属于他们,怎么看都不是好拿捏的国王。
大殿内雅雀无声,直到教皇出声:“路,路易。”
教皇早被路易处置了,为了加冕仪式,雪曼完全是被临时推出来当教皇的,美其名曰只有他的身形撑得起教皇的大氅,可枯叶的身形,明明比他更合适!高大却又不过于健硕。给路易加冕,叫路易的名字,他实在是惶恐。
路易没有反应,雪曼耐不住向身后的波米纳提问:“他一会儿不会杀了我吧?”
“哪有这么吓人?你只管按演练时的做。”波米纳安慰道。
长时间的沉默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哈维尔・德罗索走到路易身边,低声问他:“哥哥,怎么了吗?”
明明当了好几年的兄弟,路易就是莫名觉得这声哥哥非常不顺耳。
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会儿来议事殿找我。”
记忆里,每次他犯了什么错,就会被哥哥叫去议事殿里,之后再被押去地牢,磋磨他身上的劣根。一想到阴暗潮湿的监牢,哈维尔就忍不住浑身一颤,却也只敢低声答应:“是。”
好在对话过后,流程就走得顺畅多了,雪曼按照稿子背完了该说的加冕词,正高举双手,要将这顶万宝石皇冠,戴在这个不愿俯身接受加冕的顽劣新王的头上。
万宝石皇冠将将落顶,路易便出了声:“不问问神的意思?”
人群中不高不低地发出了一阵惊呼,只有波米纳这个胆大的,上前来提醒他:“用教皇做做样子给别的国看看就行了,谁不知道德罗索不信神。”
“德罗索不信,谁信?”路易皱起的眉下,那双碧色的眼里,疑惑不似作假。
波米纳看了好半会儿,被他严肃的眼神震慑住,期期艾艾地应道:“当然……当然是输了战争的斯特诺伐。”
不对劲。
他戴着皇冠,走出加冕的大殿,路过君主墙,墙上新挂上的油画,画上的他和雪曼不对劲;到了宴会厅,跑来跑去,舞池里模仿大人跳舞的一群孤儿,对他的敬意不对劲;宴会结束,哈维尔说他杀掉教皇纳科夫,是为了给傀儡父皇报仇,这种事也不对劲;夜里他见了波米纳,浑身是毒,在他面前小心说话,说他们得了毕生的意志,离开奥普拉山脉,来保佑德罗索的事更不对劲。
他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觉得这张能睡下好几个人的大床,也不对劲。
浑身不舒服,睡不踏实。
他好像不该在这里,不该是人们所赞扬的脾性。德罗索的人不该赞扬他狠厉果决的手段,不该害怕他的同时,对他更多的是敬意。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漫天的雨水,垂在屋檐下,在窗边形成了一幕水帘。
惊雷照亮了水帘,亦照亮了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
他在梦里,痛斥这个国家是个烂摊子。
梦是这么梦,第二天他还是天不亮就起床了,雨停,泛凉意,接着是议事殿里,堆积成山的文书。
就这么周而复始了好几年,一直到他趁午休去花园里散步,遇见那群吵闹的孤儿。藤枝编成的球滚到了他这里,碰上他的鞋尖后,滚了出去,又撞回来。
长着一头毛毛剌剌的红发小孩儿捡起了球,咧开嘴问他:“陛下要一起玩儿吗?”
路易看见他发亮鲨鱼齿齿尖,心中烦躁不已,“课业都做完了?再吵就把你们扔回雅达哈的集市!”
波西米亚奇怪地看他一眼,抱着球回了队伍,一个小姑娘咯咯地对他笑,“纸老虎。”
这个词一下就点炸了路易,德罗索果然是忙不尽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