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想起来了,上回他在李缜家里待到凌晨,下楼碰见了小钉,小钉脱口而出,说李缜从不留人过夜什么的。
既然谈恋爱了,黎清也不是特别在意恋人的前任,毕竟李缜也没有逮着容嘉谦问东问西不是吗?但既然话题都递到嘴边了,不问白不问,他感觉自己在不停地搜集拼图,一点点地把真正的李缜拼出来。
“我也不是特别关心,毕竟都过去了,”黎清笑着说,“但吃完饭还没消食呢,你说说?我随便听听。”
小钉呼呼把茶吹凉了,一饮而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他大学之后谈过几个吧,都是好聚好散,也不吵架什么的,他的前任对他评价都很高啊,完美男朋友。”
黎清点点头,小钉又举手发誓:“一点也没隐瞒,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是的,李缜是完美情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小钉这么说,黎清的心情并没有变好。难不成他心里在暗暗期待李缜是个玩弄少男心的花花公子吗?难不成他心里还在暗暗期待着浪子回头的戏码?难道这样会让他更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吗?
又仔细想了想,黎清觉得不对。
伤筋动骨的才是真正爱过。他和容嘉谦刚刚分手那会儿,容嘉谦有多么疯自不必说,他自己也消沉了很久。能握手言和的,要么千帆过尽,要么爱得不深。李缜是所有人的完美情人,那就是所有人对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那何来深爱?
他不敢这样深想,生怕自己会像当初容嘉谦一样,患得患失,让恋爱变成一场灾难,但又不得不这样想――患得患失才是爱。
他确实是有点爱李缜的。
见黎清不说话,小钉又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了,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断了李缜的姻缘。他又把自己刚才讲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感觉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话,慎重地说道:“哥,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和李缜说的。”
黎清失笑,没想到一个红包就把小钉给收买了。
“没关系,谢谢你,”黎清说,“我送你回去吧,我也得回公司上班了。”
黎清开车回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了,稍微迟到了一点。往常抓迟到最积极的可可瞄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低头工作,心里还因为年前那次真心话大冒险虚着呢,暂时不敢再得罪黎清。
李缜原本正托着下巴打瞌睡,一见黎清进办公室就精神了,挺直了腰朝他笑。他脸上已经消肿了,只剩一点红印子,对外一致都说是摔倒,也没人问什么。
中午没睡觉,黎清有点饭气攻心,拿着马克杯就要去茶水间泡咖啡。李缜慢慢悠悠地就尾随而去,手上还拿着个大杯子装样子,见茶水间里没人,蹭到黎清旁边去,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泡咖啡。
茶水间的门还开着,黎清闻着咖啡香,问道:“怎么了?”
“你中午吃什么了?”李缜说,“我和他们一起吃了茶餐厅,一点都不好吃,没吃饱。”
茶餐厅就开在公司楼下,之前也一起吃过的,那会儿李缜吃得可开心,一点都没看出他觉得不好吃。一句话有几百个言下之意,又想问黎清中午干什么去了,又想卖乖,说自己一个人吃饭,好吃的饭都难吃了,又要卖惨,预约今晚一起吃点好吃的。
黎清抬手从储物柜里掏了三包薯片塞给他,说道:“先吃这个顶顶肚子。”
听见一个“先”字李缜就笑了,他说道:“这是可可的。”
“不管,你就吃,他不敢吭声。”
李缜下午就在办公室里“喀嚓喀嚓”地啃薯片,还给大家派,果不其然,可可敢怒不敢言,憋着一口气,埋头工作,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
下班前一个小时,辛星星召集大家开会。
大家怨声载道地进会议室去,黎清中午没怎么吃,正等着下班带李缜去吃顿好的,这会儿怨气也很大,小声地问辛星星:“怎么早上不开?”
辛星星舒舒服服地陷在会议桌旁的大椅子里,笑眯眯地说道:“早上我起不来。”黎清一边坐下一边骂骂咧咧:“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老板了,你最大。”
年后马上就是情人节了,情人节一直是他们策划活动的重头戏。现如今,情人节原本的意义已经被各大商家消解了许多,逐渐去浪漫化的年轻人们也不再把情人节当作神圣之日,怎么赋予情人节新的内涵,吸引人的眼球,这挺难的。
黎清心里暂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想法,转着笔发呆等下班。
“我这里收到了几份实习生的活动方案。”辛星星说。
黎清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不动声色地去看李缜,李缜坐在离门最近的那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看就是在摸鱼。
辛星星说:“我发到群里,一起来看看吧,看有没有合适能用的,今天初步讨论一下。”
黎清连忙抓起手机,一个个方案仔细看过去。公平起见,方案都没有署名,但李缜的个人风格太明显了,黎清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了哪一份是他的方案。李缜的长处在设计上,他做了一整个展厅的美术风格设计,整个展览的主题是“爱的阴暗面”。
黎清认出了他的设计中放在展览入口的油画,是小钉之前画的那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完成后的全貌。
亮灯时是一颗火热的心脏,炽热真挚,仿佛在画幅上搏动着,无声地诉说着情人之间的浪漫爱语。灭灯后,那颗心就成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流泄出各种各样的东西,飞禽与走兽、鲜花与黑血、象征谎言的喋喋不休的红唇、嫉妒与贪欲......
光和暗是爱的一体两面。
【作者有话说】
嗨呀,我真的好喜欢这篇文,好喜欢这两个人。
第48章 海边
黎清隔着整张长长的会议桌,抬头去看李缜,正好和他四目相对。每次都是这样,不知是他们心有灵犀,抑或是李缜时时都在等着他看他。
李缜抿着嘴唇笑了笑,酒窝挤出来一点。
黎清低头继续看其他的方案,除了李缜的之外,还有一个出彩的――大多数的情人节都还在年里,年过得迟的话,情人节很容易碰上别的日子,拜太岁的日子、送穷神的日子、迎财神的日子。又或者,情人节是工作日,老板可不会因为情人节就放假,该开会开会,该加班加班。
爱情好像已经不是年轻人的必需品,浪漫是需要成本的,不仅有经济成本,还有精神成本――生活已经够累了,谁有空谈恋爱啊。又或者,这也算是大家的一个借口。情人节?我加班呢!过什么情人节。
这个方案就从这个角度入手,你过情人吗?你在情人节那天,做了什么和情人节无关的事情呢?越离谱越好。
很符合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黎清自己就有点爱往寺庙道观跑的,也不是说有什么虔诚的宗教信仰,生活中人力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少了,寄情于玄学也无不可,闲着也是闲着。去年过年过得迟,情人节那天是年初五,黎清起了个大早去领财神红包,还哪里管得了什么情人节,肯定是发财要紧啊。
这么看来,好像这个方案更有意思。
但黎清肯定有感情分在的,他凑到辛星星身边,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这两个挺好的。”辛星星的想法也和黎清一样。
黎清明知故问:“这两个方案是谁的?”
辛星星在自己的手机上把名字给黎清看。一个是李缜的,毋庸置疑,另外一个就有点出乎黎清的意料了,是林至的。黎清对他的印象一般,当然不是因为他是李缜的爱慕者,是因为柯灵天天向黎清吐槽林至不机灵,上班第一天就打翻咖啡的事情黎清还记忆犹新。
“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黎清试探道。
辛星星笑了,笑得狡黠,眼珠子一转,瞥了黎清一眼,往后靠在办公椅上,并不回答。黎清明白她的意思了,也不再去问,他也不觉得李缜会比别人差,那就顺其自然吧。
临近下班,大家讨论了一下,没多久就散会了。
黎清和李缜约了下班后去吃饭,他们没有一起走,因为李缜要回家先遛狗再过去。反正公司离家很近,黎清干脆回家洗了个澡,慢慢悠悠地去。还是在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家,就在咖啡厅隔壁的,可以带小狗,有小狗特供餐。
黎清才坐下没多久,隔着玻璃就见到李缜牵着狗过来了。
虽然已经不下雪了,但还没真正进入春天,一早一晚还不到十度。但李缜只单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t恤,脱下来的卫衣胡乱绑在腰上,估计是带着狗跑过来的缘故,不仅不冷,还热得慌,长长了的头发有几绺黏在额头上,迎面的风都没有吹动。
一人一狗都跑热了,没进来,隔着玻璃坐在外头。sunday在埋头喝水,李缜在拨弄自己的头发,黎清托着下巴,隔着玻璃看他的背影,见到他后背衣服都湿了。
李缜突然转过头来,隔着玻璃朝黎清笑。
他沁着汗的脸颊脖子亮晶晶的,头发也跑得乱糟糟,很有生命力,看得黎清不由自主地脸红,连忙撇开头招呼服务员点菜。
他们隔着玻璃各自玩儿了一会儿手机。
sunday早就隔着玻璃见到了黎清,喝完了水缓过劲儿来了,就反复用爪子扒拉玻璃,黎清隔着玻璃作势弹它的鼻子,吓得它往后仰倒,逗得黎清笑得停不下来。
上菜的时候李缜牵着狗进来了。
黎清看他一眼,说道:“外套穿上,待会儿感冒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缜就打了个喷嚏,连忙边吸着鼻子边把连帽卫衣套上。
“小钉怎么答应把画借给你用的?他不是画了好久来着?”
李缜专心地用叉子把意粉卷成一大团,塞进嘴巴里,认真地吃完喝了口水,才说道:“不知道啊,原本不答应的,今天中午突然间又说可以了,我就加上去了,一阵一阵的。”
黎清有点心虚地搓搓鼻头,连忙换了个话题。
“你毕设忙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展出?”
“六月初展出。”李缜说道。
黎清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之后要不要出去玩?”
李缜一口面差点呛到,连喝一大杯水咽下去,眨眨眼,说道:“我们?我们俩出去玩吗?”
黎清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叉子翻搅自己吃不完的沙拉,说道:“还有sunday,挑个不太远的,可以自驾的地方.”
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正趴在地上的sunday一下子抬起脑袋,尾巴不住地往地上拍。
“怎么样?想去哪里?有没有什么想法?”黎清问。
李缜不假思索地说道:“海边。”
黎清没想到他会想去海边,有点疑惑,问道:“不是怕水吗?去海边干嘛?”
“你陪我去就不怕,上次就不怕,还踩水了。”李缜说,“我很喜欢大海的。”
黎清也很喜欢大海,听他这么说,心里开始默默地计划起来,等到六月末,李缜的毕业设计展结束,他们就可以找个周末,自驾到附近的海边,玩两天,如果两天不够的话,还能请几天年假。
这种有条理、有计划、有期待的感觉让黎清很舒服。
过了一会儿,李缜突然又问道:“真的吗?”
黎清心里在计划着行程,被问得措手不及,茫然道:“什么真的假的?”
“去玩啊。”
“真的,”黎清说,“骗你干嘛?”
李缜“哼哼”两声,说道:“你以前经常骗我的,说和我一起吃饭,谁知道是大家一起去。”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黎清笑着说:“不骗你。”
过了一会儿,李缜把意粉都吃完了,又吭哧吭哧干完了一盘薯条,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巴,突然间又说道:“你真的不生我气?”
黎清原本是生气的,过年那几天也还憋着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郁闷,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该往哪里撒的感觉。但过完年回来,见李缜脸上肿了,狼狈又可怜的,那口气又散了不少。
真烦。
“原本不生气的,”黎清说,“你一说又想起来了。”
李缜一脸后悔,纠结了半天,说道:“那怎么办?那你揍我一顿解解气吧。”
黎清伸手要拍他,李缜也不躲,皱着眉闭上眼睛,sunday原本趴着的,见状坐起来,“呜嘤呜嘤”地小声叫。黎清的手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在李缜还有点轻微红肿未褪的脸上轻轻摸了摸。
“行了,”黎清说,“回家吧,回我家。”
李缜睁开眼,苦恼地说道:“可是我没带换洗衣服出门。”
黎清托着下巴看他,开始胡说八道:“你在我家可以不穿衣服的,明天也不用上班了,在我家当小狗,它叫‘sunday’你就叫‘monday’,人见人恨星期一。”
李缜作势就要“汪”一声,然后飞快结账,招呼sunday赶紧挪屁股。
“我回家拿衣服去。”他火烧屁股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