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过了一夜,一切天翻地覆,耶律雄英暴毙,耶律婠顺势继承皇位。
一夜,足够发生宫变,足够将一切血腥掩埋。
而只有耶律婠自己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
连萧厌朝都不知道,都没有参与。
其实,这很简单,皇室最常见的戏码。
父子相残,母女相杀,为了利益,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
只是,耶律婠没有亲兵,没有亲信,她全靠的自己,靠自己,用自己的方式,杀了耶律雄英。
皇权至上,皇位最重,老女帝暴毙,第一件事就是新女帝登基。
只是,事发突然,耶律婠没有准备登基大典,留待日后再说。
段瑢瑾他们到了大殿时,耶律婠已经退朝了,殿下,还站着萧厌朝,依旧在左侧。
萧厌朝不得不服,其实,他的忠诚,只针对的统治者,针对的皇位上坐着的人,至于谁坐,他并不怎么在意。
而所谓“择一主,侍一人,战一生”,也只是表面说辞,毕竟,身为大将军,表面的忠诚也得示意出来,可惜,耶律雄英与萧厌朝已经产生了嫌隙,他已经动摇了,而段瑢瑾找他,又围绕此事谈了许多,得知耶律雄英暴毙后,萧厌朝带兵赶去了耶律婠寝殿内。
耶律婠趴在耶律雄英的身体上,嚎啕大哭着,桌子上,放着一杯茶。
见萧厌朝到了,耶律婠屏退了所有人,然后,恢复了宁静。
“萧将军,母后是我杀的。”耶律婠站起,负手在身后。
萧厌朝心内震惊,面上保持着镇定。
“萧将军,现在,我就是新的女帝,你是认,还是不认?”耶律婠道。
“公主,你为何要.....”
“母后确实该下台了,铁沙国,需要不一样的女帝。”耶律婠郑重道,“萧将军,你知道自己对于铁沙的意义,如果你反,那么,整个国家就别想安稳,那如果你认,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铁沙,一个,不需要战争的铁沙。”
萧厌朝面有触动,跪地,“臣愿效忠婠儿女帝。”
现在,耶律婠穿着赤金色皇袍,头戴金色发冠,端坐在龙椅之上,她身量娇小,气势可不小。
元湘灵只觉得,耶律婠像换了一个人。
宛如重生。
是的,重生,每个人都可重生,在经历无法治愈的重大创伤后,可觉醒深藏体内的另一个人格。
耶律婠毕竟是耶律雄英的女儿,身上留着她的血,不用教,也懂得如何做女帝,最起码,在气势那一块,这是与生俱来的,政治本能觉醒就在瞬间之隔。
四人就站在殿下。
段瑢瑾朝着萧厌朝望去,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但萧厌朝面色坦然,段瑢瑾心内的猜测也就消散了。
“元湘灵,还有你们,朕先谢谢你们上次救朕之事。”耶律婠声音的娇俏褪去,多了,庄严。
“不用谢,公...女帝,这是我们应该的。”元湘灵道。
“如今,朕已是女帝,你们就不用护送朕去鎏金了。”耶律婠幽幽道。
段瑢瑾笑道:“婠儿女帝,你打算怎么跟鎏金城交代?”
“这个,自然是实话实说,来人,把那个鎏金城使者叫上来,朕要把事情通通问清楚。”
耶律婠命令道。
段瑢瑾四人退去了右侧。
鎏金城的使者已被带上殿,他也知铁沙皇室发生了什么,如今时局已变,本要做王妃的人成了女帝,他也只能接受。
“见过女帝。”
“哼,朕告诉你,铁沙与鎏金城的盟约,取消了。”耶律婠道。
“这.....”使者一脸难堪。
“朕做了皇帝,不会再嫁过去了,回去告诉你们鎏金城的王子,让他再找别人吧。”耶律婠道。
“女帝,您可不嫁,可是,那个盟约,还得作数呀。”使者急道。
“哈哈哈,来,你说说看,朕倒想知道,母后到底跟你们订了什么盟约?”耶律婠问。
使者面露犹豫,可还是选择说了出来,“耶律雄英先帝会派军与我鎏金城合力攻打荒都,我鎏金城会将国内一半的黄金矿脉送给铁沙。”
此话一出,段瑢瑾脸色微变,在意料之中,但.....
“哈,原来是这样,母后可真是贪婪,我记得,十八年前,不是就要了你们叁分之一的金矿脉了吗,原来,就为了这个。”耶律婠嘲讽道。
“婠儿女帝,对我们鎏金来说,荒都哥舒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哪怕献上本国所有黄金,我们也心甘情愿。”使者道。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心甘情愿。”段瑢瑾笑出了声。
使者转过头,疑惑地望着段瑢瑾,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们的世仇,自己解决吧,朕不要你们的矿脉,也不会出兵,白白替你们打仗,朕的兵,要拿来保护本国百姓。”耶律婠沉声道,她瞥了一眼萧厌朝。
萧厌朝面露赞同。
“可是,女帝,这已经是订好了的啊,我鎏金城大王子,就等着你出兵呢。这让小人回去怎么交代啊。”使者急道。
“哈哈哈哈哈,不用交代了。”段瑢瑾摇着扇子,站了出来。
“你?你是何人,为何插嘴我鎏金城之事?”使者问道。
“哈哈哈哈,我就是赫连瑾,帽儿叔,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还载我骑过牛呢。”段瑢瑾笑道。
此话一出,场内所有人面色大变。
“什么,段瑢瑾,你,你原来,真的,你别说谎,别骗人,你....你的真实身份,原来是赫连瑾?”濋飞飞惊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还是不敢相信。
元湘灵已被惊到说不出话,瞳孔放大,嘴巴大张。
洛静寒看向段瑢瑾的眼神也变了。
萧厌朝更变了。
这里边,最惊惧的还得数耶律婠,没想到,要跟她联姻,差点就成为她丈夫的赫连瑾,就在殿下,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段瑢瑾。
那使者听了段瑢瑾的话,脸色是变了又变,这是他们鎏金城的事。
装是装不下去了,使者对段瑢瑾行了礼,“臣见过大王子。”
“呵呵,帽儿叔不用多礼,如今,这城内,可是叔父主持大局?”段瑢瑾笑问。
“是。”
“结姻亲,送金脉,也是叔父的想法?”
“是,大王子。”
“我猜也是。”段瑢瑾摇了摇扇子,“帽儿叔,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你回去告诉叔父,就说我回来了。”
“可是,大王子,这.....”使者一脸为难。
“既然你本国的真王子都发话了,那你就先回去吧。”耶律婠道。
使者无可奈何,只得退下。
段瑢瑾笑着,转过身来,面对耶律婠。
“没想到,你竟是赫连瑾。实在是深藏不露。”耶律婠幽幽道,眼神上下打量着段瑢瑾。
“呵呵,婠儿女帝,既如此,鎏金与铁沙的盟约,就算彻底作废了,对吧?”段瑢瑾笑问道。
“呵呵,那是自然,朕知道你在乎什么,朕也很好奇,你这一国王子,怎么会流落在外?”
“怎能说是流落?呵呵,婠儿女帝,这是我鎏金之事,实在是不便细说。”
“好,不方便说就不说,朕跟先皇可不一样,朕不会强人所难。”
“婠儿女帝,我还需你修书一封,以便我拿去鎏金,让该看的人看到,毕竟口说无凭。”
“没问题,朕答应你。”
段瑢瑾躬身对耶律婠行了大礼,笑道,“婠儿女帝明达事理,我不会忘记你的。”
耶律婠微微一笑。
濋飞飞的脸色已经难堪至极。
“你们下去吧,写好了我会派人送过去,之后,你们就离开铁沙吧,将来有缘,自会再见。”
“元湘灵,再见。”
耶律婠道。
元湘灵冲着耶律婠挥了挥手,那一瞬间,她感到了她的寂寞与悲伤。
而萧厌朝也望向了元湘灵,那一眼,不再有公事公办与淡漠,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很复杂,虽然也是透过她,在看越灵汐。
元湘灵忍下了心内翻涌的情感,别过头去。
段瑢瑾领头,四人离开。
在路上,段瑢瑾刻意放慢距离,元湘灵凑到他身边,“段公子?不对,应该叫你赫连王子?真没想到,你原来是王子啊!”元湘灵的话音里满是小女孩的好奇与惊讶。
“呵呵呵呵呵,货真价实的王子。”段瑢瑾笑道。
“哇,怪不得呢,一开始我们相遇,你出手就大方阔绰,原来真的不是一般人呀,赫连瑾王子!”
“呵呵呵,不必叫我赫连瑾,还唤我段瑢瑾便可。”段瑢瑾这话好像是特意说给濋飞飞听的。
果然,跟在身后的濋飞飞冷哼一声。
“那,段公子,你为什么要改名呢,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元湘灵问。
“这个嘛,是在书上看的,段字和瑢字我很喜欢,所以就拿来用了。”段瑢瑾轻快道。
濋飞飞“切”了一声。
“怎么,濋女侠,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段瑢瑾停下脚步。
“呵,民女哪敢对王子不满。”濋飞飞阴阳怪气,语气尖酸且刻薄。
“飞飞!真是的,飞飞,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私下猜测段公子的身份吗,我们说他那么有钱,一定是皇亲贵族,现在,还真猜准了嘞!”元湘灵笑道,“这下,我们再也不用好奇了!”
“那可不,我们问了一路,人家赫连王子就是不肯说,一见了差点成为自己未来老婆的人,就什么都说了呢。”濋飞飞酸言酸语。
“啊,飞飞?”元湘灵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呢,濋飞飞,你在吃什么飞醋啊。”段瑢瑾调侃道。
“你少自恋了,别以为你是真王子我就不敢怎么样,我吃酱油也不吃醋!”濋飞飞怒道。
段瑢瑾已经转过了身子。
“就因为‘我不会忘记你的’这句话,是吗?”段瑢瑾问道。
濋飞飞被说中心事,虽然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抢白道,“你少自恋!你会不会忘记她,与本小姐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少自我感觉良好,你是王子又如何,以为个个女人都爱什么皇权富贵啊!都眼巴巴恨不得嫁去皇室,少自恋了你!”
段瑢瑾的脸色随着濋飞飞的话语改变,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微笑着,“那是自然,像濋女侠这种要做大侠的奇女子,必然是看不上皇室的。”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讽刺我,你是在笑话我,你在嘲笑我,说我成不了大侠,是不是!”濋飞飞怒道,这次,她是真的怒了。
眼瞧着局面无法收拾,元湘灵靠近濋飞飞,牵了牵她的胳膊,劝道:“飞飞,段公子他没有嘲笑你啊.....”
濋飞飞“唰”的一下甩开元湘灵的胳膊,怒道:“你少管闲事!就知道向着他,枉我把你当好姐妹!”
“飞飞....我....”元湘灵被甩到一旁,带了哭腔,她还想再说什么,洛静寒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准确来说,是拽住了她手腕的衣袖。
段瑢瑾还是微笑着,“濋女侠,有什么话咱俩说,别殃及无辜。”
濋飞飞冷笑一声,“呵,还咱俩,谁跟你是咱俩?我濋飞飞乃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跟你这赫连大王子成为咱俩,我还得成为大侠呢,就算你看不起我,我也早晚会成为大侠,你就做你的大王子,叁宫六院来一堆吧!”
濋飞飞说完,大踏步离去,还撞了一下段瑢瑾的肩膀。
“站住!”段瑢瑾怒斥一声,转过身子。
濋飞飞本是背对段瑢瑾,刚走出没几步,又转了回来,并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怎么,想打架?”
任谁看来,这次,她都是认真的。
“濋飞飞,你不要得寸进尺。”段瑢瑾也拿起了扇子。
“我得寸进尺?我草民一个,有什么资格跟你大王子得寸进尺?别多说了,我看你不爽,你看我也不顺眼,我们打一架,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毫无瓜葛!”濋飞飞冷冷道。
段瑢瑾被气得身体哆嗦着,“好,很好,好一个毫无瓜葛,你就是这样无情无义,说翻脸就翻脸,真是好极了!”
“我无情无义?你快别放屁了,你一个注定要叁妻四妾的人,哪来的脸说我无情无义?”濋飞飞脾气上来,完全不顾教养利益,乱骂一气。
“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你哪只眼看到我叁妻四妾?”段瑢瑾也气到极点,完全没有理智了,就像叁岁小孩。
或许,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爱情中愤怒,都是没有理智的。
“你竟敢骂我蠢,还说我像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我!”濋飞飞也气到发抖。
“哼,那是别人惯着你,不愿跟你说实话。”段瑢瑾讽刺道。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来,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濋飞飞举刀挥砍,段瑢瑾以扇格挡,这一击,二人都只用了力道。
“铮”的一声,二人之间又隔开一段距离。
元湘灵都快急哭了,她不顾二人的冲突,直接站到他们中间,身体一侧朝着濋飞飞,另一侧朝着段瑢瑾,“你们不许打了,要打就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