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阵过程便好似一砖一瓦,若想略去这一过程,径直搭起高楼,且不说阵法功效弱了不少,其对布阵者的要求也极高,少说要有百年的修行。
璇甄不以为意,“列公式求解而已。”
“?”铭胤略微睁眼,什么?
璇甄反应过来,笑了声,解释:“我们那里的一种说法,阵法的核心和它有点像,恰好我在这方面有些涉猎。”
她初次发觉时也有些讶异,那所谓的阵法,其实不过繁琐的公式叠加。
无非是笔变为了灵气,亦或魔气,将其中所蕴含的能量按照固定章程流动,就能结成阵法,就如代公式求解物理题一般。
铭胤口中略去的布阵过程,于她看来不过是将纸笔演算换成了心算。
当然,她不否认这公式的确有些繁琐,也难怪阵法难修。
铭胤盯她,问:“行术阶的阵法你会布么?”
璇甄点头。
“……锻梦阶呢?”
“三日后能布。”
“……?”铭胤不解,“怎还能确认几日后的?”
璇甄也不解,“为何不能?原理理解,而后套用几次熟练流程,不就能掌握了吗?”
“……”这般理解阵法当真闻所未闻。
阵法有阶层之分,行术阶已是上乘,锻梦阶却比它更高,二者之间如隔天堑,锻梦阶的阵世间少有人能布。
铭胤问:“你修习阵法多久了?”百年前,玄真可是半分也未踏足阵法之列。
“十几年吧?”璇甄回忆着,不确定道:“那时玄真已快消亡,我就分出了些精力了解,偶尔能占据身体,在她书房找到了几册书。”
“……”十几年能布行术阶的阵,何止是闻所未闻,多的是人十几年连门也没入。
铭胤哑然,不知作何回应。
璇甄却有回应,“这三日你就在我身侧,我研究一下铸梦阶阵法的原理,这需要一天,之后两天内我去实践,成了之后就能在你身上布阵。”
她摸了下石桌旁坐着的小魔的脑袋,“到时候你就能独自外出,有点小意外也没事。”
铭胤抬头看她,忽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抓紧修行,等你不怕阳光我们离开天渡川。”
铭胤看她时需抬头,她背后那片阴沉的天自然也入了眼帘。
远处似有天光,不久便可追上头顶的暗青。
见她眸光愣怔,璇甄解释:“到时我与你相伴,你不用再躲修士,也就不用待在这荒芜的魔域。”
“人间总比这天渡川暖,我们还是回人间住吧。”
说着,她远望天际。
“回人间”,她是当真在安排“以后”。
“……”
心头之念忽地破开那层皮肉,一瞬之内长得枝繁叶茂。
教人不知这种子到底埋得多深,酝酿了多久。
深吸一口气,铭胤蓦然抬手拉住她衣袖,“好,我跟你回人间。”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坚定,又如此鲁莽。
璇甄闻言舒心,她不喜魔域,但铭胤才和她说过坎坷流离的一年,来魔域的原因也在其中,她推测是为躲修士。
如今铭胤愿意离开这里,当然最好不过。
想着,她垂头看向铭胤,恰好对上她目光,其中似有些光采,至少是她这两天从未在铭胤眼中见过的神采。
铭胤面相生得软,骨架也小,该是柔而弱的,她表现也惯来如此,只不过身上总有些怪异的无常,让这柔弱染上了几分尖锐与排外。
那尖锐她再清楚不过了,初遇时这瞧着软弱的小魔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她又的确会卖乖,如昨夜,那眸光泛着水波,瞧着跟可怜的小动物似的,却与此刻不同。
那眸光这会儿并不软,却又有几分乖,并不尖锐,但又的确坚定。
不像初遇的歇斯底里,也不似作出来的乖。
璇甄说不清是何感受,只觉得异样,甚至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思索片刻,她恍然――她那只猫刚被她带回家时,谁也碰不得,见她就想挠。待了几天认清现状后学乖了,不闹了。直到她养了一月有余,那只猫才现出原形。仿佛此前的刺头和卖乖都是假的。
思及此处,她轻笑一声,抬手又在铭胤发顶揉了下。
铭胤仍扯着她衣袖,眼眸微合,任她摸。
“为何总摸我头发?”她声音有些轻。
璇甄回忆一瞬,她好似的确常摸铭胤头发。
倒也并无缘由,强行解释,大概是因为在现代时她的猫总喜欢黏人,她摸出习惯了。
铭胤这小脑袋摸着又的确顺手,尘封的习惯自然而然被唤醒。
“不可以吗?”
铭胤没答,但也没拒绝,改口问:“你现今修为几何?”
“玄真入魔前是渡劫巅峰,我差不多学了百……”璇甄顿了下,改口:“八成。”
魔皆是由旁的生物堕魔来的,故而并无固定的修行阶层,原先是妖,入魔后的修行仍是妖道,原先是人,入魔后仍照修士的路子来。
说来也怪,入魔后却用不得灵气,只得用魔气,可修行方式却不变。甚至一朝一夕之间,所存的灵气就能转化为魔气。
其中逻辑难融洽之处不少,但这便是事实。璇甄不可能不困惑,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这些便宛如日月东升西落一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