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同意吧,这脸色又不好;说拒绝吧,也不直接一些,叫人不上不下的。
江子棠拿了个果子递过去,试探道:“额…我觉得你嘴唇有点干,可能是缺水了,要不吃个果子补补水?”
净华越发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专注地盯着燃烧的柴火,火焰灼灼,热人。
江子棠明白过来,这是气狠了,又不好当场吵起来,僧人戒骄戒躁,估计也没好意思指着他鼻子骂他流氓。
这么骂起来,显得自己被轻薄了,有些奇怪。
虽然事实也差不多。
江子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净华,安抚道:“别气了,是我失礼,是我胡闹,是我色胆包天,是我不知分寸。”
江子棠嘴上不饶自己,实际毫不悔过之意,下次还敢。
想来净华也知道此人向来心口不一,也不理睬他,干脆起身去山洞外透气。
江子棠暗叹一声,只得起身跟上去,不免想着世人皆追求武艺,追求功名利禄,但于他而言,好像都不如追这个臭和尚难。
不对,是俊和尚。
江子棠自我纠正,以后可不能再骂这小和尚了,骂他可不就等于骂自己眼瞎吗?
出了山洞,净华也没走远,被净华制住穴位的几个人与崔文鹏的尸首都不见了,看来那几个人醒来后,还念着些情谊,不忍崔文鹏暴尸山野,将崔文鹏的尸首一并带走了。
崔文鹏死去那处的落叶被鲜血浸湿了,又被风吹干,凝成了一块,散出铁锈的味道。江子棠用脚将旁边干净的落叶踢过来,道:“我们过去些说话。”
两人并排走着,江子棠比净华矮小半个头,侧头过去就看见净华锋利的轮廓。他说:“我以后尽量少杀人,也不在你跟前杀人。”
“不必。”净华眼睫微闪,补充道,“你保护自己,并没有错。”
山林间空气流动,比山洞内清透许多,地上铺满了落叶,一脚踏上发出吱呀的声音。江子棠顺手摘了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响了,树叶之音轻扬,在这深夜山林之中却又显得如此单薄。
净华听过这曲子,在江子棠蹲在他那小禅院门口吃葱油饼的时候,彼时那曲声被房门削去一层音色,淡了几分,但仍能听出哼曲之人心情尚可。
江南之声多柔情,多水色,多宛软,最适宜唱给心上人听,叫净华想起方才那个不期而至的吻。
一曲毕,那树叶从唇边手中落下,又混入无数落叶之中。
净华停顿片刻道:“方才那事……”
“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且考虑考虑,我长得好,武艺好,也不算辱没你。”江子棠转到净华面前,又想极快的在净华嘴边啄一口,却被净华躲开了。这登徒子退而求其次倒退两步,张开手耍无赖道:“你气不过可以打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想通,我其实挺不错的。”
可以说是自卖自夸的佼佼者了。
净华不为所动:“你又是耍流氓。只是贫僧不明白,施主为何非得一再戏弄贫僧?”
方才那只是胡扯了两句,现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见人说话还是不能口无遮拦。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江子棠抬手起誓:“这次是真的!”
“那我说的也是真的。”净华一字一句道,“不论施主你是开玩笑戏弄贫僧也好,真心的也好,我都希望终止在此刻。”
今夜风月尚好,偏有人不识情趣。
叫那云儿也叹息。
第17章 解毒
次日,宁喆睡得倒是挺好了,江子棠却顶着个乌青眼眶出来,见净华看了他一眼,还提起嘴角笑了一笑。只是那笑着实有些假,连宁喆都让他笑不出来就别笑。
于是江子棠真就收了笑,自顾自坐下来吃早餐,一句话也不说,他本来就有两重天在身上,又一晚上没睡好,人越发没精神。一个人捧着个馒头,居然显得有几分可怜。
宁喆道:“又疼了吗?”
江子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是,专心啃你的鸡腿。”
说着又看了净华一眼,眼神哀怨。
净华却并未看江子棠,自然也没注意到江子棠的眼神。他吃东西时不慌不忙,用了些素斋,吃了两碗米饭,八分饱后便不再吃了,见宁喆吃得肚儿浑圆,直喊着撑,又将人打发去练拳消食。
净华将之前那身饱经风霜的宽大僧袍换了下来,天绝教又没有僧衣,只得先套了件浅灰色的短衣长裤。短衣手腕处收紧系扣,束腰,长裤直没入革靴中,将净华衬得利落又硬朗。
江子棠见到净华不穿僧衣的模样,只觉得又开始口渴,于是盛了碗银耳桂圆汤,一口喝下去小半碗。
忽然有人进来,急忙禀告道:“左护法,北冥堂堂主金明死在了携芳阁。”
携芳阁里是天绝教里的欢乐所,外头的欢乐所也等于销金窟,进去寻欢作乐都需要大笔的钱财来买,但携芳阁不用,天绝教弟子中三级以上弟子的都有进携芳阁寻欢作乐的资格,按照等级的不同,每月能进来的次数也不同。堂主、护法、教主则没有限制。
金明作为北冥堂堂主,拥有无限使用携芳阁的权利,又因为此人好色好赌,平素里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这里。
他怎么会死在携芳阁?
江子棠将剩下的半碗银耳汤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