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一位当事人九千岁会被天下人如何揣测,大宣君臣根本不在意。
然而谢令月亦早有准备,谢一已经带领龙甲卫一夜间便在京都散出不少话本,还花重金请了几个说书先生在酒楼讲雍帝对出使的九千岁一见钟情,并排除万难也要来大宣迎接心爱之人的多情韵事。
三月前在雍都原谅陆寒尘并决定与这人重拾旧情之后,谢令月就想到今日情形,也早做好了准备;为了谢家人的忠义声誉,谢令月曾男扮女装之事不能泄露,否则便是谢家当初欺君罔上;更不愿爱人被大宣百姓与天下人质疑,质疑他早就与雍朝勾连,心有叛国之意。
所幸陆寒尘有全天下人都知晓的绝世容貌,于是谢令月便坦荡承认,他这个雍朝帝王,在给大宣使团举办的践行宴上,对大宣的九千岁一眼钟情;不顾帝王安危,只带领一千龙甲卫,带着诚意前来大宣,将与宣帝陛下商谈,迎接陆寒尘入雍朝,成为雍朝的开国皇后・・・
是雍帝陛下见色起意,在九千岁离开雍都后更是辗转反侧思念,甚至还追来大宣,而这些九千岁全然不知情;谢令月编出这一场戏码,就是笃定京都人还记得三年前九千岁与其夫人情深意重;且陆寒尘可是大宣的摄政九千岁,地位权势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没有必要撩拨雍帝陛下一个男子。
因而,九千岁是多么的无辜呀;只是长了一张绝色容颜,被雍帝陛下见色起意而已。
至于雍帝陛下与瑾安郡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雍帝如此做会不会有违伦理?
那谁叫雍帝陛下出生就被送到山上养着呢,与瑾安郡主这个妹妹连面都不曾见过,没有兄妹之情也正常;何况这位还是雍朝的开国之君,又有那般不知世俗规矩的经历,看上一个人便想得到,才是理所应当罢。
谢令月之所以编出这段戏码,除了上述的这些考量,还有他揣摩人心的本事;此时的人最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更爱看自己实现不了的专一情深;而谢令月身为雍朝的帝王,竟然不顾安危来到大宣,只为了追逐钟情之人・・・
世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都是男子,更关注到他们的身份地位之差,最大的好奇心便是雍帝的钟情能坚持多久,这两人能不能冲破种种世俗与难题走到一处・・・其他细节,反而在这种关注与猎奇之心下自动忽略。
这就是谢令月的目的,让世人将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陆寒尘自然不会受到那么多质疑;不对,也不是没有质疑;因为谢令月的身份,人们当然会质疑身有残缺的陆寒尘配不上雍帝;可也正是这点质疑,逐渐会有更多人同情被觊觎的九千岁。
如此,待到陆寒尘随他离开大宣时,更多人会相信陆寒尘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与安稳,才会被迫放弃他在大宣的权势地位・・・到那时,陆寒尘便是载誉离开大宣的两国邦交使者。
有如此盛誉的陆寒尘到了雍朝,即便雍朝的文武百官震惊这人的身份,想要劝谏,也抓不到把柄;最多便是拿陆寒尘身有残缺这一点来说事,可他们能扭得过陛下的意思?
除了以上这些,谢令月还有一层深意,算是他回敬大宣君臣的;这些人如此算计他的爱人,更顺着自己的心机将他与陆寒尘的事宣扬的天下皆知;谢令月便顺水推舟,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雍帝想要“强取豪夺”大宣的九千岁这件事上,自然便会关注皇族与朝堂如何应对。
若是大宣朝堂答应的太过容易,臣民自然会想到皇族是因忌惮九千岁而过河拆桥,未免寒了人心;若是大宣朝堂不答应,那么臣民又会担忧雍朝的铁骑会不会南下,大宣可还有安稳日子・・・
总之,谢令月此举是将大宣皇族与朝堂架在火上烤。
等到大宣君臣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敢说出陆寒尘与自己早已情意相通么?
他们不敢,因为昨日谢令月在太和殿的一番作为,大宣君臣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他们自己便会想尽办法遮掩;最后能怎么办,只能顺着谢令月给他们摆出来的方法来。
这才是叫他们有苦说不出,还得喜笑颜开给予陆寒尘种种封赏,大张旗鼓送人离开。
正如此刻,谢令月已是连着两日婉拒大宣官员的陪同,只在前厅与他们闲散喝茶;坐在一旁的江越闷不吭声,首辅大人满脸郁郁。
“雍帝陛下果然是算计人心的老手,且手段也令人惊讶,这两日京都上下都在赞誉陛下深情・・・您便真的不担心之后的非议与揣测转到九千岁身上?”
谢令月轻笑:“首辅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朕做甚么多余之事了么;并未,不过是帮了贵国陛下一把,将他想要的效果传递到人尽皆知而已;再则,九千岁多无辜啊,朕相信天下人的火眼金睛。”
被他的话堵的心尖发疼,首辅大人与一干礼部官员皆面色发青;如果眼前的这位不是从始自终握着九千岁的手,再时不时给九千岁嘴里投喂些点心与果子・・・他们就真的信了九千岁的无辜。
好气哦,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是怎么统一漠北,成为雍朝的开国之君的!
而他们这些最是注重礼法规矩,半辈子循规蹈矩战战兢兢的人,此时却要小心翼翼与眼前人周旋,世间还有比这更不公平之事么!
“再则,相信首辅大人与诸位大人此时也该明白了,真正为难的是大宣君臣。”谢令月莞尔一笑,左眼尾之下的朱红刺青更添艳丽:“其实天下人最想看的便是皇家的热闹,朕这个又爱江山又爱美人的帝王之风流韵事・・・可不就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朕如此作为,正是满足了贵国君臣的期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