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池伤重难以躲避,眼看着要被烧成灰烬!白泽猛地冲过去挡在前面,黑焰撞到它的身上,腾起一片霜雪雾气,化解熄去。
乌泽的脸上现出狰狞的笑:“白泽,你可是我的亲兄弟啊,为什么帮着别人?”
白泽冷冷道:“你身上已是血债累累,一直流亡下去有何意义?我劝你回上界伏法,让神族帮你压制戾气,方是出路。”
“哟呵呵……我的兄弟这么正气凛然,好生无趣呢。神族帮我?杀我才对吧!我听你的才怪!”
白泽湛蓝眼眸一凛,身周蓬起寒冷霜气:“话既听不进去,就用武力解决吧。”
乌泽散发着腥膻的杀机:“正合我意。我来这里就是找兄弟你的。我有唤醒妖兽的魔力,你有号令天下妖魔的灵力。我如果杀了你,就能将你的灵力合并到我身上。到那时,我也不需要依附宿主,能独立生存了。你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我不仅会号令妖魔统治雷夏大泽,还会打败上界那帮自以为是的神族。成为上界的君王,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白泽森然道:“做梦。”
“你已经被我邪力洞穿心脏了,兄弟,你绝不是我的对手了。”乌泽寒笑着盯了一眼白泽胸口不断溢出的烟气。
白泽怒吼一声扑了上去,一黑一白两头巨兽缠斗在一起。
彼时的雨云压到雪峰腰际,凡间的人没有看到这一场毁天灭地般的恶斗,只隐隐听到滚雷从雪山的方向传来,否则必会以为末世来临。巨兽利爪带起的风犹如风暴,蓝黑两色烟气之血混成蔽目烟尘,樊池利用与白泽的关联感应,话音避开乌泽,单单传入白泽耳中:
“白泽!你已中它暗算,毫无胜算!你若被吞并,日后上界也将无力收服它,后果不堪设想!宁可自毁元神,也不能被它吞食!……”白泽竭力恶斗之际,没有精力来回应他,只发出一声吼。
樊池却听懂了,渗血的嘴角勾起一丝狠绝的笑:“乌泽离开宿主已有半个多时辰,你自毁之后,它会先找宿主。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活人已被鱼妇赶尽杀绝,而鱼妇是半僵半死之物,是无法用来寄生的,它难寻宿主,第一个选的宿主应该是我。所以,我会自尽,不让它得逞!你已落下风,等被它制住就晚了,听我命令,立刻自毁!”一边怒喝严令,一把无意剑已横在了自己颈间!
白泽不甘不愿,目眦欲裂,怒号连连表达异意。它瞥见樊池意欲自尽,蓝眸突然一闪,拧身避过乌泽的一击,疾冲向樊池,大尾摆起将他的剑击得脱手,旋转着飞到半空之中。樊池惊道:“你做什么!”
白泽没有吭声,猛地冲向半空里的无意剑,将巨硕的身体迎向剑锋!
乌泽和樊池都愣住了,没有明白它要干什么。直到樊池看到白泽刻意找准角度,将双目之间迎向剑尖,刹那间樊白了它的用意。
拆魄。
白泽是大智大慧的灵兽。它是要冒着极大风险,忍受剧痛,将它的七魄拆散!
人有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白泽也是如此。它本没有实体,原本就是魂魄。剑锋自双目之间印堂穴削入后,它以难以想象的毅力旋转自己的身躯,片刻之间,已碎成七块!
七块莹白碎块落地,化成七只透明小兽,它们仍是白泽的形状,却如小狗一般大小,毛色却各不相同,就如白色日光遇水汽折射成七色彩虹一样,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这七只小兽一落地,就扬蹄朝不同方向奔逃而去!
乌泽震惊了!怒吼连连,追一阵这个,又扭头追一阵那个,不一会儿,七只小兽与乌泽都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樊池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吐出微弱的一句:“聪明孩子。”失力倒地失去意识。
第33章 白泽归位的办法
他上前翻看了那具尸体,看这人穿的夜行衣和被乌泽利用的袖箭,果然个逃犯的样子,倒霉催的被乌泽选中当宿主,死于非命。
而乌泽和白泽化成的七只小兽早已不知所踪。
白泽既使出拆魄之计,必会让七魄小兽故意迂回往来,诱得乌泽疲于奔波,顾此失彼。只要有一只小兽捉不住,乌泽就实现不了它的野心。而同时捉住七只小兽的可能几乎没有,乌泽会不会在疲于奔走的过程中错过了寻找宿主的机会,就那样消亡了呢?
然而乌泽毕竟已有万年的逃亡经历,生存能力无比强悍。不管以后露不露踪迹,只要没有它消亡的证据,就永远是潜在危机。
而白泽……白泽裂成七魄,七只小兽依然有着与白泽一样的弱点――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宿主,就会消亡。樊池当值佑护神以来,与白泽共生了数百年,已有深厚感情。这七只兽魄只要缺一个,将来也无法再聚合成原来的白泽。百里之内因鱼妇之灾少有活物,它们虽然有瞬行百里之能,但与乌泽周旋也会拖延时间,不知最终有几只能及时找到宿主活下来。
最大的可能是,他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白泽了。分散到了未知的各处,与生俱来的那份灵力不能凝聚,它施加于雷夏大泽的镇灵之力已然涣散,那座压在沉睡妖兽背上的无形大山崩塌了。上古妖兽们怕是要苏醒了,雷夏即将大乱。
樊池首先想到的,是寻求上界的帮助。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上界已经发觉异变,以结界将雷夏大泽封锁了,以防乌泽之祸失控扩散。
仙界的救援不会来,他也出不去。
他只好强忍伤痛,施仙术化出白蝶,让它们尽量去搜索小兽们的下落。
……
九蘅听到这里,忽然隐约记起了什么。“白蝶……”她思索着过往的片断,“这么一说,我从家里逃出去的那一天,好像在河边看到了一只白蝶。”
那只绕她飞了一圈的白蝶翅翼薄软,透着浅浅的蓝色暗纹,美得像个纯净的精灵。原本只是一个小细节,本不该经意。可是,大概那只白蝶是她逃亡路上看到的唯一美好的东西,所以有点印象。
樊池点点头:“那只白蝶应该就是我化出的。那时英慧兽刚刚宿入你的身中不久,气息还没有完全隐藏,白蝶恰巧飞过你身边,因此探寻到了,讯息传达到我那里,我才能赶往那个村子找到你的。”
九蘅回想了一下樊池出现时的情形,那时她正处在鲛尸的围攻之中,他再晚到一点,她就要被咬死了。后怕地问道:“如果你找到我时,我已经死了呢?”
他幽幽看她一眼:“那我就不会有你这个灵宠,少了许多趣味。”
“呸……我是说,我若死了,我这里的灵慧兽会怎样?”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灵慧只能再找宿主。但是当时四野之间的人畜不是变成鲛尸,就是被鲛尸咬死了,鲛尸是活动的死物,不能当成宿主,找起来必是很难。若是找不到,灵慧就会死去了。”
九蘅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白泽附在你身上时,能跟你交流吗?”
“能,我们能用意念交流,也可以对话,它还可以短暂离开我的身体与我玩耍。”他的眼中闪过黯然。显然他与白泽感情深厚,心中难过。
她安慰地拍拍他:“没事啦,我这里这只至少也是白泽的一部分,要不你将它唤出来玩一玩?”
他无奈一笑:“而小兽们只是残魄,没有意识,只有本能,为了自保会尽量在宿主身上隐藏气息,谁也唤不出来。我找到你时,它已藏了个严实,半分气息也不透露,我一度不能确认它是否在你身上,直到你显露出召唤残念的异能。之前跟你说过,灵慧寄生于你时,你心中所盼是见到亡母,所以形成了你的独有异能。”
“原来是这样啊。”她感慨道,“如果有一天七魄找齐,要合成白泽,灵慧才会自己从我身体中出来吗?”
他凉凉地瞥向她:“不能。我说过了,残魄没有意识,谁也唤不出来。”
“那怎么办?”
他看着她不说话,目光愈发冰凉。她意识到了什么,惊颤颤道:“果然……百口仙说的是真的?……只有我死了,灵慧才能出来……”不自觉地一寸寸向旁边挪去。
他失去了倚靠,坐得甚不舒适,一把将她揪了回来,干脆枕在了她的膝上,合着眼懒洋洋道:“七只灵魄兽,在那么短的时限内全都找到宿主的可能微忽其微。你要弄清楚,现在你身上的能力原是属于我的,既然我把它寄放你处,你必须跟随在我身边,任我支配。”
“那如果……”她问了一半又住了口。她看到樊池的眼睫合着,眉间却透出隐隐悲伤。
从他的描述中听起来,白泽勇敢、智慧、强大、正气清明,光芒万丈,简直是完美的化身。如乌泽所说,是雷夏的救世者,万万人族生存的倚靠,是真正的君主。这样的神兽三百多年间与他共用一躯、并肩战斗,不知该有多深的感情。
而她呢?没有灵慧兽,她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凡人。
如果有一天,七只白泽碎魄寄生者到齐,七魄可以合一了,白泽可以回来了。若要他在白泽归位和她的性命之间选……但是,那一天未必会到来,七只小兽未必全部存活下来,即使存活下来也难以找齐。为何要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让他做出选择呢?
又或者说,她害怕听到他的选择。所以还是不要问了吧。
她内心纠结万分,而那个枕在她膝上的人眉心渐渐舒展开,呼吸均长,竟然睡着了。
外面忽然传来喊声:“方姑娘!你去哪里了?”听着是黎存之的声音。她不由奇怪,她就在自己的屋子里,黎存之为何不敲门问问,喊什么喊?想答应又怕吵醒了刚刚睡着的樊池。正犹豫间,樊池已惊醒了。他也听到了喊声,呆了一呆,忽然记起了什么:“哦,怪不得他在乱喊,我设了障目禁制,屋外的人看不到这个屋子了。”
九蘅奇道:“没事你设什么禁制?”
“我们刚才聊的话是机密之事,怕人偷听啊。”
“原来如此……可是你又用仙术,岂不是又伤元气?”
他嘴里说着“没事”,站起来时身子却晃了一晃,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她赶紧扶了他一把:“以后怕别人听到的机密之事还是少聊一些好了,不要再为小事损耗元气了。”
他看她一眼,眸中若含星光:“可是我想让你知道真相。我一个人抱着这些秘密,有点累。”
她怔了一下,心中如有暖烟蕴起,揉了揉膝上他的头发。
门外的喊声越发焦急了,她如梦中惊醒一般,跑去开门。门一开,往外踏了一步,走出了迷障。黎存之吓了一跳的样子――九蘅突然凭空出现,自然让人吃惊。他忙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方姑娘,刚刚我转来转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的屋子,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话说到一半,未等九蘅开口解释,他已自己想明白了:“啊,我知道了,是那个人施了鬼打墙之术!”
樊池的反驳从看不见的屋子里传出来,道:“什么鬼打墙?是仙家的障目之术!”
九蘅很是抱歉:“请进来吧。”
可是身后的屋子仍是隐于空气中。九蘅便拉着他,估摸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眼前一花,二人已进到屋中。乍然的景物变换让黎存之有些头晕,扶着九蘅的手半天不敢松开。
突然横里伸来一只手,将九蘅的手截了去。黎存之定睛一看,原来是樊池,正不悦地飞来一记眼刀,把将九蘅的那只手擦了又擦,仿佛在嫌弃她碰了不干净的东西。
第34章 风声堡的小主子
九蘅忙摇手解释:“没有的事。”
樊池已上前一步硬生生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黎存之冷冷道:“我与我灵宠的事,不必你指手画脚。”
黎存之脸上骤现寒怒,头顶的两叶小草都伶伶颤动:“你把她当什么?”
“我的灵宠。”樊池嚣张地道。
“你……”
九蘅看势不好,急忙上前打圆场:“他乱说的,黎药师不要跟他计较!……哎,黎药师你头上插的小草好别致,好有童趣啊!呵呵呵!”
黎存之转向她的时候,声音又不自觉地温和了:“这不是插上去的,是我自己长的。”
樊池也多看了那小草一眼,管不住嘴地语出讥讽:“有些妖兽就是长得乱七八糟……”
九蘅在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中间苦苦周旋,十分心累,把樊池推得远些,对黎存之道:“对不住,他说话就这样,你不要跟他计较。我们也不会久留,很快就走了。”
他的顿时黯然,不舍的神情明明白白流露在脸上,问道:“你要去何处?”
她说:“一是要追查鱼祖下落,再就是……要找些妖丹。说起这个来,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妖物吗?”
樊池忽然凑了上来,微笑着上下打量一下黎药师:“这里不是有现成的一只吗?”
九蘅恍然反应过来黎存之其实就是妖兽风狸――妖丹长在他什么地方?胸口?小腹?看向他的目光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闪亮亮的贪心。黎存之的脸色绿了:“你……”
九蘅忙扔掉那邪恶的念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怎么会打你的主意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樊池把脸按在她肩上拼命忍笑。
看到黎存之脸色不善,她忙拖着樊池走开:“黎药师您忙着我们去逛逛园子!”扯着樊池,沿着游廊飞快地溜走。直到看不到黎药师了,才抱怨道:“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太无礼了。”
樊池哼了一声:“谁让他那样对你讲话的!”
她迷惑了:“他怎样讲话?”
“他……”樊池语塞,转过脸去闷闷不乐。她是他的灵宠,那个黎存之凭什么站得离她那么近,眼神那么暧昧,说话那么温柔!妖精就是妖里妖气,动不动就企图魅惑人。
九蘅好言相劝:“我们寄人篱下,他是主人,你忍让一下啦。”
“其他可以忍,这个不能忍!”他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不过,我总觉得他不是这里的主人。”
“他不是谁是?”
樊池说:“之前我略在庄园中转了一下,各个院子家具摆设风格不同,有像长者住的,有像年轻人住的,有的像女子闺房。而现在住在里面的,都是逃难过来的百姓。原来的主人哪里去了?就算黎存之也是主人之一,那么其他人哪里去了?我怀疑黎存之根本不是风声堡的主人。”
这么一说,一直隐现在九蘅心底的疑惑也浮出来:“说的是啊,这么大个园子,房子全让难民住了,连个下人也没有。如果黎存之不是主人,那么风声堡的主人在哪里?”
身后突然传来弱弱的一声:“我在这里……”
二人转身望去。声音是从身后一丛竹子后面传来的。他们对视一眼,沿着竹间小径走进去,看到一间暖阁。暖阁很是精致,估计是供逛园林累了时小憩用的。但是暖阁的门上挂了一把锁,窗户也是钉死的。而且里面时不时传来一声哼哼:“放我出去……”听上去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九蘅问道:“谁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