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她家门口,让她出来。
周念迅速掀开被子下床,她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一条睡裙就趿上拖鞋就走。
怕吵醒隔壁冉银,她用最轻的力气拧动门把。
打开门后,周念放轻呼吸,蹑手蹑脚地出房间下楼。
寂静的夏夜,时不时传来一声蛐蛐声。
吱吱叽叽。
周念穿过院子,推开门,发现鹤遂就等在外面。
他的手里拿着两张什么东西。
等她出来,鹤遂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周念:“现在你听我说,我说的每一句,都要好好记着。”
周念接过东西。
她低头看了眼,是两张淡红色的火车票。
借着月光,火车票上的黑色字体清晰可见。
云宜→京佛
2013年06月9日23点15分开
13车003号下铺
?358元
限乘当日当次车
两张火车票是硬卧位置是挨在一起的。
鹤遂说:“明天下午你吃完饭后找机会溜出来,到镇上车站,坐车到县城。到县城车站后去买一张到火车南站的票,记住是南站,南站――”他重复好几遍南站,“记住没?”
周念听得特别认真,连连点头:“记住了。”
鹤遂接着说:“然后你在南站等我,等我到了以后一起去检票。”
周念沉默下来。
她想了想,温吞问:“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火车站,我一个人坐车什么的有点害怕。”
“我还有一点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放心,在检票前我肯定到。”
“好。”周念乖乖点头。
鹤遂离开时,周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冲动,她快步跑过去,从背后一把重重抱住他。
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背上。
鹤遂身形僵了一下,很快放松,温温笑着:“怎么?”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住。
“就想抱抱你。”她吸了吸鼻子,“你明天就可以看我写给你的那封信了。”
鹤遂转头,余光扫着身后的她,眼底温柔:“好。”
……
-
这是属于逃亡的一天。
天光似乎都比往日更盛朗一些,周念早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装在一个大大的登山包里面。
她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留恋,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属于这个家的东西,只带了最基本的衣服(包括鹤遂的那件黑色卫衣),还有画满他的素描本。
最终,周念回头看了一眼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房间,抱着怀里的万年青,没有犹豫地合上房门离开。
彻底走出北清巷的时候,周念在心里默默说再见。
再见北清巷。
再见花楹镇。
她现在要去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进行着,周念从小镇坐车到县城车站,在县城车站买了一张到火车南站的汽车票。
很近,坐二十分钟就能到。
周念心情很亢奋,觉得所有食物都那么美好,就算看到车窗上没擦干净的灰痕都会觉得可爱。
她在车上给鹤遂发了微信:【我马上到火车站啦~】
鹤遂回得很快:【嗯,等我】
周念到火车站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不到。
距离检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足,鹤遂办完事情过来也很来得及。
周念没有进候车厅,就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抱着万年青在外面等。
她想鹤遂一来就能看见她。
站得累了,周念就坐在候车厅外的台阶上,把包取下来抱在怀里。
怕挡到其他乘客,她坐在台阶最边上的位置。
粉红花盆装着的万年青就摆在旁边。
陪着周念一起等。
周念一直等,等啊等,时间在一双双路过的双脚里流逝着。
半个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过去。
……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
暮色降临,四周暗下来,往远了望是空洞洞的黑夜。
周念开始忍不住不停捏自己的手指,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乘客走进候车厅里,眼里露出焦急的颜色。
闷雷在夜空里炸开。
在轰隆隆地响声里,所有人的脚步都似乎变快了,朝着目的地走去。
只有周念还坐在原地。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来到十点半。
再过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检票。
周念等不住了,拿出手机给鹤遂发微信:【要到了吗?一会儿要开始检票了。】
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又继续等。
黑夜被豁开一道口子,不停往外吐着风。
风越吹越烈。
周念的头发被大风吹得乱糟糟,还觉得有点冷。
她拉开登山包拉链,想找件外套出来穿。外套被压在最下面不好拿,她便拿了件鹤遂的那件黑色卫衣出来穿上。
身体虽然暖和了许多,但心里的温度却开始流失。
鹤遂还没来。
周念开始不停拿起手机看时间,只要分位上的数字跳一下,她的心也就跟着紧了一下。
或许他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周念不停安慰自己。
“各位旅客朋友们,由云宜站发往京佛站的k8939次列车开始检票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到检票口进行检票。”候车厅里的广播声传了出来。
周念的右眼皮跳了两下,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掏出手机拨通了鹤遂的电话。
一直处在连线中却无人接听。
周念又接连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
再也坐不住,周念把包放到地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台阶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暗夜的狂风里,她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瘦弱无助。
周念把两张火车票从包里翻找出来,拿在手里,这样一来,等下鹤遂到了就能直接去检票。
风越来越大,带着能钻人毛孔的寒凉。
候车厅外已经没有人影,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少。
周念朝里望了眼,看见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正在等着。
鹤遂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没回她的微信,也没有打电话回来。
周念走下台阶,停下空旷的小广场中间,左右张望,等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等啊等,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整。
他还没出现。
还剩最后十五分钟。
周念的眼睛被大风吹得发痛,四周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藏在他黑色卫衣袖口里的手指已经紧紧握紧了。
她又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冷漠的机械女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念这才真的开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