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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18节

病症 岁欲 6255 2024-06-29 12:37

  半分钟过去,冉银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再细究:“进屋吃饭。”

  周念忙抬脚进屋,她知道,要不是今天中午的时间没剩多少,冉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成功逃掉一劫。

  前面已经提过,周念在这一周的体重没有达到冉银要求的标准,所以她在接下来的一周都会被迫吃下更多食物,早中晚三餐都是。

  八仙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香菇糯米卷,清蒸鲫鱼,鱼香牛皮菜,丝瓜汤。

  周念前脚进堂屋,还没到桌前坐下,冉银就后脚跟进来说:“中午是一定要睡够四十分钟的,七斤,你今天中午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吃饭。”

  十分钟,要解决掉三盘菜和一个汤。

  外加两碗米饭。

  周念牙龈又开始发酸,她到八仙桌前坐下。

  没有时间给她调整,冉银口里的十分钟就是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周念拿起筷子就埋着脸开始扒饭。

  食物不是被她喂进嘴里的,喂这个字太斯文,拿来形容此刻的周念太不恰当――食物是被她塞进嘴里的。

  今天中午的菜比平时更和她作对,糯米卷难嚼,牛皮菜也难嚼,鲫鱼的刺还多,周念将思绪全部放空,拼尽全力地把食物塞进嘴里,快速咀嚼,大口吞咽……再塞一大口食物,再快速咀嚼,再大口吞咽。

  她觉得自己和一只只知道疯狂进食的猪猡没两样。

  冉银看见她这样,却很满意:“瞧这孩子吃得多香,饿坏了吧?下次一定要早点回家。”

  周念没有回应,她怕自己一开口说话,胃里的食物就会不管不顾地反涌上来,冲出口腔把真相告诉冉银。

  周念感受到尖密鱼刺刮过喉咙的痛感,她却没有丝毫停顿,快速往嘴里塞进一整片牛皮菜。

  与此同时,胃部也传来一阵强烈痉挛,剧痛沿着痛觉神经飞快扩散,周念不去在意,报复仇人般加快往嘴里喂塞食物的速度。

  周念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毕竟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得听冉银的话,但身体必须听她的话。

  就算身体它很痛很难受,也必须听周念的话把一切忍下来。

  一种绝对支配权。

  这么想着,周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愉悦,疼痛也变得飘飘然。

  殊不知,这样的快感是以扭曲变态的心理做养分,涨潮似的涌,覆盖住周念脆弱的身体和心灵,像针头,像隐蔽的刀刃,在不知不觉中抽走所有鲜血、剔除周身血肉。

  -

  好不容易结束和食物的战争。

  周念上楼回到房间,刚要进洗手间里催吐,就听见木板楼梯在嘎吱嘎吱地响。

  冉银跟在她后面上来了。

  周念立马调转脚尖,往床边走去。

  果然,十秒钟过后,冉银就推开了房间门。

  冉银手里端着一盆凉水,盆沿上搭着条毛巾:“家里没有冰袋,你的脸又红又肿的,我在井里抽了一桶水上来,好在井水是冰凉的。你躺着睡,我给你敷敷脸。”

  周念回头看一眼洗手间方向,暗暗咬了咬唇,无可奈何地上床。

  周念躺在床上,难受得睡不着,她受不了胃被撑开的感觉。

  ……好想吐。

  碍于冉银就在床边坐着,她除了忍什么都做不了。

  胃还在痉挛,痛感强烈持续,周念只能闭着眼睛装睡,还要装得像,装出睡觉时呼吸匀顺的模样。

  实在难捱,周念的太阳穴都痛得突突直跳。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鹤遂朝她递来的那一只手,当时的他单手撑在膝头,俯身弯腰,清冷的眉眼英俊得格外醒目。

  十分钟后。

  周念感觉到脸上的毛巾被拿走,然后她听到冉银离开房间的脚步声,再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时,周念以最快的速度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冲进洗手间里,跪在马桶前吐得头晕眼花。

  直到把胃全部吐空,周念才扶着水箱缓缓站起来。

  摇摇欲坠的感觉袭来,她的眼前又在发黑,这让周念想到靠在鹤遂怀里的感觉,他的胸膛宽且结实,温热的体温,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

  她顺势低头,把左边的短袖子卷了两圈,露出胳膊上方位置。

  藏在袖子里面的是一圈红痕,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她当时靠在鹤遂怀里,身体往下滑,是鹤遂接住了她。他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下坠。

  周念盯着胳膊上的红痕看了很久,庆幸它懂事地藏在袖子里,没有被冉银发现。

  在它彻底消失以前,它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接下来,周念感受到心里的一股暖流,或许是胃部的灼烧感引起的,又或者是……或者是……她的思绪突然卡住,然后继续往下想――

  或者是在那一瞬间,确实是鹤遂接住了下坠的她。

  第12章 病症

  ==============

  周末,冉银要到市里面去,处理周尽商的保险理赔事宜,要待两天时间,和周念一起吃过早饭后就动身。

  吃早饭的时候,冉银给周念舀了第二碗青菜粥,把碗放到周念面前时,不满地抱怨:“你说这些保险公司,推销的时候和收钱的时候是最勤快的,等真要理赔的时候就完全变了副嘴脸,不是差这样证明就是缺那样手续,没完没了的走流程。”

  周念安静听着,没接话。

  这个周末对周念来说是自由的,三餐都不用在冉银的注视下完成,她可以想少吃就少吃,甚至还可以不吃。

  就当是过两天吃放纵餐的生活。

  吃完早饭后,冉银回房间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出门了。

  今天周念照旧要出门写生,平时的周末,她吃完早餐就要带上画具出门,没有留给她额外的时间催吐。

  而在这个不一样的周末里,她不用去附近的公厕,可以就在家里催吐。

  催吐的时候,周念可以不用借助任何工具,甚至可以不用扣嗓子眼,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胃里面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似乎神经上已经形成一种条件反射,它把食物妖魔化成野蛮的入侵者,胃是需要被保护起来的村落。一旦有食物进到胃里,神经就会产生剧烈的排他性,得把全部入侵者从周念的胃里赶出去,以此确保村落安全。

  至于周念这片疆土的安危,一点也不重要。

  周念漱完口,带着空空如也的胃离开卧室,到隔壁房间,拿上画板和画具箱后出了门。

  -

  周念来到南水河边,随意找了条无人的长椅坐下,开始写生。

  今天画张素描写生。

  周念坐着观察了会四周景色,然后决定就画涨水过后的南水河。

  连着下了两天雨,南水河的水位涨了近一米,河水也变得湍急了些。等到六月雷雨季,到时候水位会更高,水流也会变得更急。

  周念把画板放在腿上,拿出一只铅笔开始勾线,仔细地注意着虚实对比。

  细瘦的手腕灵活无比,画出来的线条极富流畅感。

  一如往常。

  旁边围看周念画画的人很多,周念心无旁骛地画着,丝毫没有受影响。

  直到有人出声打断:“周念小姑娘,打扰你一下。”

  周念的手一顿。

  她扭头,看见长椅后面的人堆里挤出一个年轻男子。男子约莫二十七岁左右,小个子小眼睛,穿西装打领带,臂弯里夹着一个文件包。

  周念觉得男子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便问:“有什么事情吗。”

  男子拿出一个名片夹打开,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周念,自我介绍:“我叫陈志强,想问你一点事情。”

  周念接过名片,看见陈志强名字前面的前缀――新阳保险公司。她立马想起来,这就是一年前来家里推销过保险的男人,当时冉银是在这人手里买了两份大额寿险,她和周尽商各自一份。

  周念又想到冉银之前说过,等她去市里后,说不定会有保险公司的人找到周念,向她问询情况。

  周念把铅笔放回画具箱里,温吞道:“可以,换个地方吧,我收拾一下。”

  陈志强笑说:“没关系,我等你。”他瞥一眼周念画板上面的画,乐呵呵地说:“画得不错。”

  一副才刚刚勾好线的画,就被夸画得不错。

  这男人在和她套近乎。

  意识到这点,周念也没表现出来,神色很平静,继续不动声色地收拾着东西。

  眼见着周念快要收拾完,陈志强说:“你挑聊的地方吧。”

  周念合上画具箱:“嗯。”

  没有到太远的地方,周念带着陈志强到河边的一颗垂柳下,四周都没什么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周念把画具箱放到地上,直起腰:“你想问什么。”

  陈志强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周念看着正在翻笔记本内页的陈志强,明白他这是有备而来,已经提前写好问题。

  陈志强翻到写着问题的那一页,看了一会后才抬头看向周念:“之前你父母平时关系怎么样?”

  周念:“……”

  他的问题和冉前之前对她提过的一样。

  也怪不得陈志强要和她套近乎,看来是很想从她嘴里听到对保险公司有利的回答。

  周念没思考,按照冉银说的如实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陈志强重复着,似乎对这个回答存疑,“他们平时吵架吗?”

  周念依旧如实答:“不吵。”

  陈志强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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