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阁掌柜嘴都合不拢,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见二把手嘴角难掩的笑意,他便知道自己今年晋升之事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方兰庭合上了账册。
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掌柜的搓搓手,站在一边嗫嚅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二当家的,今年的账册,您看……”
他缩着头,两手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躬着身,极尽讨好之态,时不时偷偷打量他的眼角,就等着从这位二当家口中听到好消息了。
方兰庭长眉微微一挑,露出个笑来:“老徐你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大当家也很看好你。先前我与他提过,他亦有擢拔你的意思。”
掌柜的脸上笑容更甚,激动得直掐手,欣喜万分地清了清嗓子,正要问详细了,却听方兰庭将话锋一转,苦笑一声:“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桩棘手的事,与我有关,与你也有关。”将手中茶盏平稳放下,方兰庭继续道,“先解决完这件事罢。”
二当家口中所指的棘手之事,无需思索便知道是甚么了。掌柜的笑意登时凝固住了,冷汗刷地一下流下来,连忙道:“二当家――小人、小人是对您忠心耿耿,都是听您的指令行事的,您可一定要保小人啊!”
方兰庭哼笑一声,道:“断不了你的财路,放心罢。”
棘手之事,来得有些快。
有伙计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二当家,掌柜的,大……大……大当家来了!叫您二位过去呢!”
“小的不知大当家怎么了,总之他……他看起来脸色非常不好,您二位……”
“知道了。”掌柜与伙计都吓惨了,白着脸,方兰庭却无甚表情,转了转手中价值不菲的扳指,长身而起往外走去,“走了,老徐。”
暴风骤雨。
还未将癫狂的赵景行看清楚,一只铁拳便飞快朝方兰庭头脸袭来――
“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将人抡番。
掌柜的惊慌声即刻响起:“二当家!大当家――怎么了这是!?”
急忙要去扶,却被疯魔的大当家扑上来,一拳抡翻,歇菜在一边,胖胖的身子着了地,半晌起不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当家摁住地上吐血的二当家一拳一拳又是一拳,眼泪和着鲜血四溅,咆哮道:“方兰庭――你这畜生!!!”
“我待你不薄――我待你不薄啊!你这样对我!!!”赵景行咆哮着,嘶吼着,目眦欲裂,哪里像个人,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为甚么啊……为甚么啊!!!”
他手中的盒子跌落了,扑楞楞跌出一地乌黑的灰,随之滚出的,还有一块残缺的头骨。
“说话、说话啊――!”剧烈的质问咆哮声几乎掀翻流光阁的屋顶,崩溃的吼声中里有不可置信,有千般悔恨。
掌柜的和那个来报信的伙计在一边傻了,半晌才记得将两人分开,为此还受到了波及,被失控的赵景行一连甩了好几个巴掌,才堪堪将他们拉开,伙计急忙扶起地上满头满脸鲜血的方兰庭,坐起来,喘了好几口气。
“老板……”方兰庭颤巍巍抬手抹去脸上血痕,却抹不干净,越擦越多,看见地上散落的焦黑的尸骨,转而发出一声冷笑,“您动作够快啊,这就知道了一切。”
果然。
最得力的助手,当真是故意为之!
“方,兰,庭――!”赵景行痛苦嘶吼,“我杀了你!!!”
方兰庭看进他痛苦的眼,脸上却平静无波:“兰庭做错甚么了?您这么疯疯癫癫的,只为杀我而后快?”
方兰庭挥开一旁伙计的搀扶,踉踉跄跄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他:“老板,这些年兰庭为赵氏珠宝,为您挣了多少钱,替您分担了多少事务,您都不记得了吗?”
赵景行呼吸不畅,瘫倒在地捶胸顿足,疯疯癫癫的,暂时没法说一个字了。
方兰庭笑得狠戾,从怀里摸出一把一把又一把银票扬手抛上天空,漫天的铜臭飘飘摇摇落下:“钱――钱啊!!!赵老板,钱诶!泼天的富贵!你不要啊!他妈的这个世界还有人不喜欢钱的?!你能和钱过不去吗?!”
“有钱甚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你他妈可着个千人骑的破烂玩意儿砸一万两黄金,这种赔钱烂货你也买,有毛病罢!”方兰庭凑到他耳边,破口大骂,“一万两黄金!!别人狮子大开口耍你玩你也他妈心甘情愿掏,一万两黄金,琉璃阁三百多间分号要没日没夜卖多少珠宝你知道吗?!你他妈说花就花了,赎个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烂娼,明知这钱还是落入咱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的口袋,明知他萧启就是来整我们的,你也眼睛都不眨就想着往外送,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一万两黄金,那是繁华一城半年的全部税收。
赵景行亦挣开束缚,通红着眼扑上来,誓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我喜欢谁要赎谁,和你有甚么关系,我的钱我想怎么花想给谁花,与你无关!你他妈的就是我一个手下,你凭甚么啊!”
赵景行气急怒极,将手边能触及的所有东西全部摔在地上:“凭甚么啊!”
他出手全然没有章法,所以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住方兰庭,也能被清醒的方兰庭挣脱开,他一连倒退了几步,终于脱离这个疯子的桎梏,忙东倒西歪地站起来:“疯子,你这个疯子!为了一个娼妓全然不顾体面,若是让商界那帮本就和赵氏珠宝有仇的人看见,看见赵氏珠宝大当家为了区区一个可笑男妓这般疯疯癫癫,从今往后赵氏珠宝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往后,谁还将我们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