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行三魂七魄顿时吓得飞了,惊叫一声疾退两三步,失了重心跌倒在地,耳边顿时传来一声尖锐大笑。
“啊啊啊!!!”珠碧本挠了自己一天,又把身上的疮洞抓烂了,又困又累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久的现在,被人吵醒了。
他以为姚天保又丢了不听话的妓子让他吓唬着玩儿,高兴极了,又开始扮鬼吓人,睡得有些久了,身上聚了些力气,他的左手又在前不久挣脱了墙壁,身子能从床上离开,长度够他爬到窗户边。
他使出浑身的劲儿,狞笑着朝人扑去,直到了窗户边,一声铁链扯到尽头的哗哗声急促想起,再无法前进一步时珠碧才停下,他佝偻着背,往前以诡异的姿势抬仰着脖子,好似一只僵尸,伸手胡乱拨开挡在脸前的头发,露出面目全非的溃烂的脸,咧开一口黑黄的牙,笑得格外尖锐:“诶~诶~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瘫在地上惊骇至极的人,他激动得蹦蹦跳跳,拍着手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跑回床上和屎团准备捏成球砸人。
“珠碧……?!”赵景行看清了他的脸,并不是锦画,但也足够令他震惊。
“你怎么……”这还是当初那个一夜千金,闻名天下,人人争之而后快的风月场尤物么?
他曾经……不是这样的啊。
兴高采烈搓屎团的珠碧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时顿住了。
沉默许久,猛地偏过头,借着月色,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果然,果然。
“赵景行……赵老板――!!!”珠碧放肆发出尖锐的大笑,“贵客!天大的贵客呀――!哈哈哈哈哈!”
珠碧把屎团向后一抛,屎团啪地一下黏在后头的墙上,挣扎着坐直了,手作商人见面时的抱拳恭维状,疯疯癫癫地朝他磕头,大声喊道:“恭喜恭喜!祝贺祝贺――!祝贺赵老板此次生意成功谈成,财源滚滚!!!一万两黄金也保住啦!”
赵景行愕然:“你在说什么?你这些话是甚么意思?珠碧――我的曼曼呢?”
珠碧笑得更癫,直把床砸得梆梆响,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抱着肚子笑得直打滚,身上裹满了粪尿:“你的曼曼?你的曼曼!啊哈哈哈哈哈哈!!!”
赵景行刷地流出两行热泪:“你别笑了!他在哪儿――告诉我啊?”
“在哪儿呢,他在哪儿呢?”珠碧胡乱拨开自己的发,眨眨眼睛探出身子,努力找寻,不一会儿便在赵景行身后看见一只倒扣着的簸箕,指着它嘿嘿一笑,“哦!在那个簸箕底下,看见没?那一坨就是!哈,你还带着扫帚呢,正好,去扫罢,哈哈。”
赵景行回头,果见一个簸箕挨着靠门的墙根儿,倒扣着,隐约地在簸箕盖不到的周围,看见了一些黑灰的碎末。
赵景行像是被钉子钉穿在原地,冷汗刷地淌下来,得不到萨曼下落的赵景行耐心尽失,破口大骂道:“你甚么意思?我在问你我家曼曼去哪里了,你指着一堆破烂让我扫甚么!?”
珠碧疯癫地滚了一圈,扑下身子来,一个猛子几乎扎到赵景行跟前,趴跪在地上,死死盯着那只脏兮兮地倒扣着的簸箕,指着它哈哈又笑:“那个簸箕底下藏着的,不就是你的曼曼吗?”
“……”哐当一声,是手中什物统统坠地的声音,“你说甚么……?”
“掀开啊――掀开看看啊!赵景行,你不敢吗!”珠碧凄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哭声。
他,似乎又清醒了。
赵景行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只簸箕,浑身几乎要抖散了,咬牙一掀――
一只焦黑的头骨、几只胫骨,堆在角落里,即便夜色障目也可清楚辩出,这,是一具人的尸骨。
“……”赵景行听见自己胸腔内,似乎有东西碎掉了。
“不可能,你骗我……”赵景行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不是他,不可能。”
珠碧冷笑,回答:“是与不是,你扒拉两下不就知道了?”
赵景行依言扒拉两下,在那堆尸骨里,发现了几枚戒指,还有一只熟悉的花押吊坠,以及,三枚烧黑了的铜板。
那吊坠再熟悉不过,是自己亲手操刀设计,托方兰庭送给曼曼的。
珠碧的话语依旧在身后响起,他不再疯疯癫癫,似乎恢复了神智:“赵老板,你满意了吗?”
“你现在演这一出戏做甚么呢?这里没有别人……”
珠碧的话语继续在幽幽的黑暗里,鬼魅一般地响着:“如您的愿,他自焚了。提着火油,在我面前,活活把自己烧死了。”
赵景行终于跪倒在地,崩溃大吼,他不知道为甚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他这副崩溃的模样,珠碧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语气变越发尖锐犀利:“这一切都如你的愿,不是吗?!赵老板,你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让人作呕!若非锦画绝望赴死前将一切告诉我,我还以为赵老板当真是个痴情种!”
赵景行不知自己做了甚么错事,却平白挨这一顿骂,其中定有隐情,仔细追问,赵景行方才得知一切。
他听了话怒不可遏,抱着头苍白辩解:“我没有让人去点他的牌子,害他染上花柳病――我没有!!!”
赵景行心如熬煎,放声大哭:“我爱他还来不及!我是真心想要赎他带他回家,我怎么可能这样害他!!!”他自怀中摸出那张万两黄金的银票,向掏心肺般捧到珠碧跟前,“我准备好的赎金!你看――你看啊!我是真心要带他走!!!甚么三枚铜板,我不知道,我没有寄过这样的信!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