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在西湖旁的酒店,酒过三巡,无人注意到一个个圆桌旁谁没在。
姜桡回到房间快速换了一条长裙,把高跟鞋换到稍低一些的,等到一出门,沈问埕正在走廊里等着她。他显是比她动作快,早换了一身休闲的衣裤,听到开门声一扭头瞧见她的装扮,目光略停在她这里,思考要不要去换身偏正式的……姜桡看穿他的意图,倒背着手来到他眼前:“走啦,你已经很帅了。”
两人肩并肩出了酒店,往西湖畔走,也不知是人逢喜事,还是浅酌了两杯的缘故,沈问埕只觉得今晚杭州人多得十分应景。这里有看各大赛事的观众,还有已经结束比赛闲逛的选手,国庆节加上亚运会,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姜桡挑了酒店旁的湖边路,人算是少的,但还是碰到了不少人,没两步,就遇到赞助商的大老板,人家一看到沈问埕就乐呵呵地拉着两人念叨了半天,真是争气,金牌就这么拿到了。沈问埕陪着寒暄了两句,正寻思着要不要叫林泾深出来陪聊。也是巧,他一抬眼瞧见喝得头晕出来吹风的董善,立刻叫了声,董善懵着走过来,脚下没停就被热情的赞助商搂住了肩,一个劲儿夸他也是功臣,没有他们几个一开始的创业,哪里有如今的大获全胜。
沈问埕趁机给姜桡递了个眼神,姜桡心领神会,笑着陪说了两句话后,两人就把社交任务无声交给了本来是出来吹风躲避人群的董副总。
姜桡于心不忍,发了微信给顶头上司林泾深,告诉他董副总好像喝醉了,在门外。等她把手机收起,见沈问埕笑着看自己,小声说:“董副总酒量不行,我和林总说了声。”
“那你就不了解他了,他喝高了快,但能一晚上还保持这个状态,”沈问埕笑着说,“早年的时候我们出去谈生意,都以为他喝得不行了,第二天就是他一个人能记得前晚全程。”
那还真是没想到……“那你呢?”姜桡问。
“我?”
“你到底酒量多少?”她问。
“不知道,”沈问埕回忆,“只能说没失态过。”
姜桡想到曾经她高中毕业时和周殊拉着一群从小长大的伙伴畅饮整晚,就是想探个底,试一试究竟谁的酒量最大。后来她喝到断片了,第二天大家还告诉她,整晚她是坚守到最后确定每个人该回家该当场睡当场睡,姜桡还唱了好几首歌,最后回到家还拉着送她回家的人,给人家手冲了两杯咖啡聊了半小时人生……全程没有失态过。然而姜桡只记得,离开包房的一幕,还有换了睡衣倒在床上的一秒。她好像每次都是如此,都能坚持到挨到床了才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后来一个友人说了句很本质的话,她没有安全感,只有确定回到最安全的家里床上,才能松了心里绷着的一根弦。
西湖水面的风,掀动她的裙摆。
她感觉着沈问埕走在身旁的脚步,每一步都清晰而真实。他是不是也没有安全感呢?不过她不想问他,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了解。
沈问埕瞧了一眼湖面:“可惜人太多了,要不然租个船游游西湖。”
“国庆节嘛,”姜桡也跟着他看湖面的灯火似海,“在岸上也挺好的,角度不同风景不同。”
隔着一条马路,刚拿了冠军的几个大小伙子乔装打扮,想毫无负担地跑出来看一眼夜西湖,隔着车流人海看到他们,doudou开心地挥了下手,没等找到斑马线,已经被认出他们的粉丝热情地围了起来。doudou着急地频频往这里看,沈问埕假装没瞧见,拉起想等他们的姜桡就隐入了人群。姜桡边走边笑,莫名想起在南京时吃小龙虾也是如此,身边就是职业明星们,他们这些幕后就隐身在一旁看热闹。
她笑着回看,沈问埕就把她的笑都看在眼里:“每次你在他们身边,都挺高兴的。”
姜桡收回视线:“你不是吗?他们多可爱啊,玩玩闹闹的像小孩儿。”
“确实都是孩子。”沈问埕评价。
“一开始在电梯里,我看见你们的时候,还想你是教练,”她笑,“以为你带着一帮孩子出去吃宵夜。你站在他们身后,像镇场子的。”
两人走着走着,湖面上的游船里有人放了曲子,熙攘人群的嘈杂笑声和交谈声盖住了那曲子。他们两个倒是同时听到了。
同样是人少的路上,同样是路灯下,沈问埕想到那年冬天的校园。那晚风不小,冻得人手露在外边一会儿就没了知觉。他们几个满腹心事的老同学沿着主路,回忆在大学里身为昔日学霸的辉煌,想把社会上的机关算计暂放一晚,说着聊着感慨着,就看到迎面站在路灯旁几个背着双肩背包的男孩女孩,他们似乎围在一处讨论着往哪里走。
身旁的老同学热心地讨论,他们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过去问一下。
沈问埕没参与讨论,也没反对。
他每次回忆这里,都只能想起姜桡当时背对着他,看不到样貌。还记得这个女孩和他一样,在同学里不发表意见也不反对,大家说怎样她跟着就是。
他当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和他挺像同类人。十几年后熟悉了,也确实应证了他的想法。
“你当初想到做这个游戏项目,肯定想不到今天能和亚运会联系上,还拿了金牌,”姜桡忽然说,“就像我也想不到毕业前的旅行会碰到谁,”她拉住他的手,握住,“更想不到现在。”
“这里有个灵隐寺,”姜桡突然转开话题,笑着问,“我们明天去?”
“好。”
“你想求什么?”姜桡瞅着他。
沈问埕回视,似乎隐约感觉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姜桡笑起来,伸手试图摸到垂下来的柳叶梢:“今天日子挺好的。”
沈问埕就算再迟钝,也听懂了:“等回去我好好计划一下。这种事不能随便。”
姜桡本来准备了十七八句提点他的话,他提前破解了,反倒让她起了玩心:“什么事?不是在说去灵隐寺的事吗?”
沈问埕笑着反握住她的手:“你听懂就可以了。”
她少年时就喜欢喝酒,各种各样的都喜欢尝尝,每次都可控,只有一次喝一种不知度数的酒,起初觉得没什么味道,慢慢一口口就喝下去了,心里还想着怎么不醉?后来一转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那算是她喝过最烈的酒了。
那晚后她有了不同的认识。
最烈的酒不是入喉有多烧灼,而是根本不知道是何时醉的、怎么醉的。
就像这一路。
——(网络版)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感谢。
每本书的固定告别词: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