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丞说:“我只是问你今天晚上做什么了。你是个女孩子,晚上这么晚才回家不安全,哥问这一句,有错么?”
魏烟无声地摇了摇头。
赵彦丞说:“我已经知道你今天晚上去做什么了。我给你道歉。但是我没有不相信你,那你也试着,再信一信我,成么?”
魏烟抿了抿唇,很久之后才非常缓慢的点了点头,“嗯。”
赵彦丞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们前方是明月,头顶是星光,脚下是缠绕在一起的影子。
她有些依恋地悄悄收紧抱着赵彦丞脖颈的手臂,闭着眼,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轻声问:“哥,我重不重呀?”
“你这点体重算什么?”赵彦丞说:“你最近长好一点了。”
“啊?”魏烟苦恼地说:“我长胖了呀!”
赵彦丞说:“你刚来的时候,瘦得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我还当是只小猴儿呢。”
听到这句话,魏烟莫名觉得鼻子好酸。
她紧紧闭着眼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眼角一点点渗了出来。
“哥,你妈妈走的时候,你有哭过吗?”魏烟轻声问。
赵彦丞脚步微顿,说:“表达悲伤有很多种方式。”
魏烟说:“那为什么我妈妈走,我就是哭不出来?”
赵彦丞说:“哭不是唯一表达悲伤的方式。”
他顿了顿,继续说:“小烟,以后不管你取得了什么成就,过得有多幸福,你都记着,你母亲会在天上看你。”
“真的么?”
“真的。”
他对魏烟说着他曾经自己对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
听到赵彦丞这句话,魏烟的左眼涨得厉害,泪腺突突直跳,紧接着滚烫的液体像泄洪一样奔涌而出。
她侧过头,失控地用手臂轻轻挽上了赵彦丞的脖颈。
“哥……我好想我妈。”
这一刻她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小鹿乱撞的悸动,她就是单纯地很想抱住一个人。好像溺水的人想攀住那根最近的浮木。
她实在受不了自己这极端的性格。
要么哭不出来。
好不容易哭了一场,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当魏烟柔软的身体靠过来时,赵彦丞的身体蓦地僵住。
那温热的眼泪浇在了他的脖颈上,像硫酸一样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魏烟靠在他后背上低声的哭泣,她说话声音很干净,脆生生的,就算冲他撒娇语调里也不会带魅惑的钩子。当她偷偷哭起来,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
其他一切感觉全都停了下来,他的全部感知都停留在魏烟的体温上。
她的身体那么柔那么软,像一朵来自梦乡的没有骨骼的云。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上,用尽所有意志力想推开,但最后只是停在了那里。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温凉湿润的东西轻轻擦蹭过他的脖颈。
那是她的唇。
*
到家后,两人沉默着各自上楼,回房间。
手机进来消息,费燃问他:“你妹妹带回去没?”
赵彦丞说:“嗯,带回来了。”
费燃:“请我喝酒。别忘了。”
赵彦丞:“知道。”
费老狐狸就是这么斤斤计较,一丁点亏也不肯吃。
赵彦丞对着镜子剃须。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他无意识将自己的手放在脖颈的位置。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乱了。
全乱了。
魏烟现在太小。
又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故。
这种情况下的人会条件反射地抱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然后把对方当做求生的浮木。
他要纵容这种依赖吗?
赵彦丞默了半晌,给何虹发了消息,“订一张去重庆的机票,重庆那边的项目,我要亲自过去看。”
何虹回复:“收到!”
*
第二天吃早餐,家里人默契地装作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魏烟听周峰说,赵彦丞替她教训赵孟斐了,让赵孟斐一整个月放了学就回房间面壁思过。
周峰说:“小赵总和二少啊,算得上是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这是头一回见小赵总对二少罚得这么严。”
魏烟心道,不过就是关在家里打游戏,这就叫罚了么?
想要赵孟斐跟她道歉,比登天还难。
堂堂赵家二少爷,是从来不会向人低头的。
所以赵孟斐向魏烟表达抱歉的办法便是从每天给她三个白眼,变成一个半――
一个白眼,外加一个意味不明的翻眼皮。
但魏烟不跟他计较。
这个年龄的少年就是傻子。
只有傻子才会跟傻子计较。
中午,魏烟和阮娇一起坐在操场晒太阳。
阮娇说:“你有看过赵孟斐赛车么?”
魏烟从单词本中抬起头,她眯了眯眼睛,看向另一端的铁丝网。
篮球场上,赵孟斐如云流水地带球过人,投篮……
崭新的白色气垫球鞋在他突然转身时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有摧枯拉朽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