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仗着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性,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把喻卉拉到?身后,对着她父亲劈头盖脸一通嘲,气得他?面?如猪肝,拂袖离去。
她看着那一幕,很中二地以为自己是菩萨下?凡,英雄过路,能?救八方苦难,万民水火,可当?她回头去看喻卉的时候,才发现她满脸怨恨。
她当?时就该有所察觉――那个年纪的女孩儿?,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最怕笑话被?人看见。
偏那个年纪的她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阴天,根本没把喻卉反常的表情放在心上,以至于在后期越来越多的碰面?中喜欢上她,人生随之?颠覆,她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变得人人喊打,所有人都在嘲讽她,连最亲的父母都在骂她不知廉耻,说她有病,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是因?为你好,你才会遭遇这些”,从来没有。
她被?百之?百的负面?情绪缠绕,一蹶不振,浪费了自己,也?害了沈同宜。
秦越……
她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角度。
这个角度对受万人唾弃的她来说,比沈同宜那句“喜欢女孩子没有错”更具说服力?。
沈同宜那句是面?向整个群体。
秦越这句,只面?向她。
沈见清看着秦越,心潮翻涌。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一个骗子,突然就生出了良知?
秦越看着沈见清脸上渐渐消失的怒火,拇指压了一下?食指关节说:“院长体检完,您帮忙送她回福利院那天,她说有东西给我,叫我进去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东西,她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她请您帮忙那天的具体情形。”
“沈老师,那会儿?我们还不熟,您却毫不犹豫答应了院长的请求,我听到?之?后本来应该感激,却因?为被?私心蒙蔽着,迟迟反应不过来。最近和院长待得时间长,我慢慢有点明白了,就想着过来和您再说一声。”
秦越闭了闭眼,看到?地面?在缓慢晃动,“沈老师,我不知道原来的您是什么样子,没办法评价,现在这个,用句作文里经常用来形容老师的话――您应该是很多人的灯塔,有的人受您恩惠,会心存感激,比如您的学?生和我,而有的人只是看上一眼,再远,她也?能?安心。”
比如,沈同宜。
这话秦越不说,沈见清也?能?明白。
离她远,会对她放心不下?的人只有这个到?死都在鼓励她面?对过去的姐姐。
可她真有“灯塔”那样的光明?
她现在满身阴郁,处处透着尖锐,沈同宜能?安心就怪了。
对沈同宜前后截然不同的内疚在沈见清身体里迅速滋生,她看到?秦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熟悉的锦盒,走过来说:“手串已经找老板清理过了,您可以放心回收。这么名贵的东西,我受之?有愧。锁恢复了初始密码,四个0。”
沈见清低头看着盒子,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买下?这串手串时的心情,她就记得付钱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现在被?还回来……心脏一阵一阵紧缩,难受得她无力?去思考缘由。
沈见清在内疚和难受的夹击之?下?,伸手接住。
秦越垂手插进口袋,曼声说:“沈老师,和您相处的这三年我受益匪浅,若非如此,今晚也?不会非要和您见这一面?。您是个很勇敢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希望您以后时常走在阳光里,我也?会一直向着阳光,不辜负您和院长对我的怜悯。”
“沈老师,再见。”秦越说。
沈见清握着盒子的手猛然收紧。
秦越已经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转身离开。
沈见清看着她孤瘦的背影,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路看着她走到?马路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沈见清捏紧盒子,回身上车。
车里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止不住发抖。
而另一边的秦越却坐在路边一动不动,想起很久之?前和关向晨说过的话:
“我4岁就在院里见过她,那之?后时时刻刻惦记,一直到?18岁时开始向往她,又在22岁生日当?天爱上了她。”
“我今年才25,可我已经惦记了她21年。”
这个时间漫长得快要接近她生命的长度。
现在却因?为她自己的过错不得不放弃,好像,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秦越低头看着地面?,觉得沈见清之?前的话没有错,哭的滋味确实不那么好受,尤其?是在这种冷风呼啸的夜晚。
秦越的头压得很低,被?泪水覆盖视线模糊不清,有人都走到?一米范围内了,她才倏地回神,听见对方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
晚上十一点,秦越回到?公寓。
关向晨一直在她屋里等着。
听到?开门声,关向晨立刻迎上来看秦越的情况,确认没伤没痛,关向晨松一口气说:“聊完了?”
秦越解着围巾说:“嗯。”
关向晨没说什么,看她扶着桌子坐下?之?后,给她倒了杯热水,在旁边默默陪着。
不经意看到?秦越光秃秃的手腕,关向晨问:“你的手串呢?”
秦越喝水的动作微顿,说:“她送的,还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