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涯与寻常剑修不同,他的本命佩剑是两把剑,一把剑身细软,一把剑身宽厚,两把剑合起来名为沧海越龙庭。
而路和风的剑器比他还多,一堆不知名的剑器飞至路和风身侧,路和风一把握住自己的流光剑。
许无涯一眼瞧见了两人争抢过的辟邪剑,掐脖子拽头发的不雅回忆浮现在脑中,他咳嗽了一声:“进去吧。”
路和风率先踏入主室。
瞻九重装潢雅致,主室十分宽敞,没有旁的物件,左右垂下的避风蓬帘平稳不动。正中有一张酸枣木供剑桌,桌上供有一方剑匣,已经打开。
剑匣由紫檀制造,四方周正,匣面平雕鸟兽纹,纹样珍稀华美,剑匣雕有螭龙龙首的锁,是不可多得的盛剑名器。
这剑匣出自路和风之手,盛放的却不是他本人的佩剑,而是一把名为将倾剑的名剑器。
“大……”路和风欲言又止。
他见到一道还未凝实的浅金色身影,对方立在主室的轩窗前,怀中抱着一柄玄黑长剑,正是将倾剑,身影面朝云湖天池,眺望着罗浮山宗盛景。
将倾剑一声嗡鸣,随后归于沉寂。
叶长岐转过身。殿内似有清风徐来,轻柔的光影印到他的脸上,白如美玉,俊逸无双。
路和风目力极佳,一眼看见了他脖颈上多出的一道疤痕,那道痕迹狭长,横贯叶长岐光洁的脖颈,极其刺眼,可想其身前遭受何种残忍的伤害。
叶长岐却不太在乎颈项上的伤口,星辰般明彻的双眼微微眯起,辨认了两人身份后,犹豫着唤了路和风姓名。
“你是,和风?”
叶长岐只觉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中他曾拜罗浮山宗主为师,师徒同甘共苦二十余年,可最后,他却在石阴山散尽修为――
石阴山巅风尘散尽,唯余两人相对而立。
这两人原本势均力敌,可当其中一人将一柄飞剑召唤出,霎时间,风雷激荡,石阴山下传来了吞天沃日的声响。
与此同时,那柄飞剑直直朝着山巅的其中一人飞去――
然后一剑穿腹!
原来剑是冷的。
叶长岐恍惚想到,那一瞬间,他的面上先是怔忪,带了点困惑与茫然,随后又忍不住垂头看向插在自己腹部的那把剑,剑名为将倾,是他师尊开枢星君的佩剑。
他面上终于是带了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悔与不甘。
罗浮山宗剑修,剑器从不离手,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剑当为剑修第二性命。
不过却有一个人例外。罗浮山宗宗主开枢星君,九州剑修名士,手中无剑也能御敌,并且剑随心动,身在千里之外也可御剑杀敌。
如今正是开枢星君千里外开御剑诛杀他。
古剑奇长,玄光冷然,捅过体腔时,叶长岐听见一声极轻的声响,随后是钻心的疼,刺骨的寒。
剑身是冷的,剑主人的心也是冷的。
叶长岐原以为师徒一场,开枢星君至少会听听他的解释,未曾想,他的师尊到死不愿见他,只在千万里之外派将倾诛杀他。
为什么?
燕似虞缓步上前,在他身前两尺站定。
他见昔日的天之骄子叶长岐被师尊的剑诛杀,眼中有片刻快意,随后又露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大师兄,他们说你欺师灭祖,戕害同门,不得不叛离罗浮山宗,我知你有苦衷,今日你随我回宗请罪,师尊他一向疼爱你,定会护你周全。”
叶长岐面色苍白、嘴角噙血,将饮风剑倒插在地,得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体内的将倾吸走了他所剩无几的灵力,现在正震颤着企图吞噬他的剑骨,他拧着眉,五指用力拔出那把剑。
顿时鲜血四溅――
长剑离体,也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灵力。
叶长岐体内空荡荡的,唯余一脉剑骨散发着隐隐灼光。他身体一软,伏跪在地,吐出一口猩红鲜血,并未答复燕似虞,只是苦涩地想。
他不会再护我了。
既然狠心叫将倾诛杀他,又何谈相护与澄清?
想他年少与开枢星君相遇,弱冠之年拜其为师,数十年光阴,师徒共同苦乐,殷切相护,忠心不二,最后却只换得一句“欺师灭祖,戕害同门”。
叶长岐想着,不过或许这便是燕似虞想要的结果,逐出师门,众叛亲离,就算回去,也无人信他。
果不其然,燕似虞再次开口:“若师兄不回去,不如将剑骨赠与我。”
这才是燕似虞的真实目的。
为了剑骨,为了叶长岐身上这天地生成的剑骨。就算他答应回去,燕似虞也会想尽办法阻止,取得剑骨。什么好心劝他回宗,不过嘴上的说辞,燕似虞根本没想他活着回去。
叶长岐压下喉间腥苦的血液,随后挺直脊背,一手持沾血的饮风剑,一手紧握嗡鸣的将倾剑。对着面前这位自己看护长大的似虞师弟,他并没有恶言相向,只露出一个淡然地笑。
“似虞师弟,你可告知师父,我叶长岐一生光明磊落,不做愧于心之举。对于莫须有的罪名,我叶长岐不认。”
他缓了缓,耐着腹部剧痛轻声道:“但身为开枢星君门下弟子,罗浮山宗大师兄,长岐未能及时阻止师弟堕入魔道,是大师兄之过,师父派将倾惩治徒弟是应当的。至于剑骨,师兄不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