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甫一只冷笑,“那又如何!且看看四周惨象,如何狡辩!你是个妖,妖就该死!”
“好啊,好。”艾叶摇头惨笑后陡然抬首,目中锋利道:“吾曾言今日绝不甘死于你手,便是宁闯下泼天大祸也不愿成全!”
胡甫一大笑:“可你奈我不何,一个将死的妖道,一只将诛的大妖!”
艾叶悄然垂目瞥向掌心红痣。
“若不想尽葬于此,放我二人――
噗呲――
“――呃!!”
忽一声血肉刺裂声响清晰响起,艾叶瞬感一道凶意自脚底直冲头盖!
这……!
那剑羽不是已经散尽,哪来的……
众人惊呼声乍起,相觑无声!
艾叶僵硬回头,眼前一幕叫他登时失控。
竟是阿娟手握一把小匕,狠狠插进了顾望舒前胸!
顾望舒难以置信低头看去,那把端正插在自己胸口的小匕,还是他先前买给他的护身物。
“你这是,做什………”
阿娟双手握刀柄,双目惊恐,浑身颤抖,却更是狠狠压了全身力气继续捅了进去!
顾望舒只在难以置信的惊恐中、被贯穿的剧痛中,定定看这曾被自己视为己出的少年,如今亲手将刀刃插进自己胸膛!
“……顾……顾望舒……”阿娟颤抖中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凭什么……你可以……好好活……我就……是这样……的人生啊?!”
阿娟开始大哭,疯叫,颤抖的手再扶不住刀,恐惧中噗通跌坐在地,看手中血色崩溃嘶喊。
“可我都这般听话了……!为何主子还是不屑与我一顾,我就是……我生就是你的代替品罢了!如果你死了……!”
――“若是我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你……!”
――“我才不要你那些好,全是讽刺,全都是讥讽!!是怜悯!虚伪,虚伪!全都是!!!”
苏东衡在人群间阴戾一笑。畅意负手拧身而去。
果真做了一辈子奴的人,奴性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
永远打着他的记号,永远逃不出自己心间重墙,徒留自卑,和维护自己时毫无用途的偏激。
【――“那你就去杀了他,我便再重新宠你。”】
苏东衡坐在椅上,脚踩匍匐于面前的阿娟头顶,笑得狰狞。
“我……我不能……他……他是个好人……”
“你可以啊。乖孩子,你不也想看他从那高高在上一朵清贵白莲,坠落泥塘满目疮痍的吗?然后踩着他腐烂恶臭的花瓣,回我身边来吧。”
苏东衡的俯身落伍耳边的每一句话,都如恶鬼低语,击溃脆弱的防线。
“你就没想过同样的月人,凭什么他可以活得那么好,他受万民推捧,他成那救世之人,而你!却一辈子被人卖来卖去,像个狗样的活!”
一字一句,皆在那盘跌碎成细沙的明镜心中,再度碾过。
于是雅致可爱的少年,成了欲念与恨意的奴。
顾望舒啊顾望舒,这是你自找的。
阿娟本就是个唯唯诺诺之人,再恨再怨也只是吞下肚子。倒是你教回他何为勇气,何为利己。
于是这把刀,必再中你心。
……
“好………。”
顾望舒用满是鲜血的手缚住阿娟那双不敢再碰刀柄而空悬在一半发抖的手,眼中早已成了一片枯涸,片草不生。
“既然如此,阿娟……”
“别犹豫。”
“拔出来。”
言罢,顾望舒阖了眼,在憋住最后一口气后。
攥了阿娟的手,带他一起发力!
阿娟在那一瞬彻底慌神,无所适从想松开手,却被握得紧,紧到十指都要被捏碎了成了粉!
刀刃每移出一寸,带出便是如溃堤血色。
周遭啁哳声也便再模糊一分,再泯灭一分神智。
终是在一片混沌中,朦胧听得艾叶怒吼。
“恩将仇报的畜生!我杀了你!!”
……杀?!
顾望舒骇然睁了眼,与此同时灌入脑内的还有难忍剧痛,周围嘈杂惊呼,快炸裂的惊悚从颅中侵蚀至四肢,麻木僵硬中眼睁睁看着艾叶利爪出手,直捣阿娟后心!
“别!!!!”
嗤――!
艾叶利爪已然透穿少年心脏,再拔出手时,满手黏腻,手心竟是一颗还微弱紧缩跳动的,人心。
连艾叶都呆傻的看着在自己掌心挣扎的脏器,即便已经离开身躯还在攒动。
少年徒然失重倒进顾望舒怀中。任鲜血再从背后黑洞中喷涌,将他整个泡在血浴之中。
自己的,师哥的,还有阿娟的。
于是这世界,全成了血气。
被包裹其中,黏腻得像是无形的网,绝境,窒息。
-
周遭是须臾倒吸冷气的寂静。
“他杀人了呢。诸位,可看得清楚。”
“还有什么顾虑,杀他便是!还有那与妖同污的妖人!给他个痛快!”
“我神霄宗附议!”
“太一宫仙门附议。”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
“杀!!!”
讨伐声此起彼伏,一句一字将无辜之人,或是被逼无奈的妖,染成了天地难容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