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抽了鼻子,拿衣袖抹一把眼,忽地调皮一笑,坐到地上耍赖道:
“顾望舒,我不会。烧菜不会,束发也不会。我也好饿啊,你别懒了。快起来给我做嘛,我要吃红烧的,饿死了。”
“好――饿――啊――”
素曜再是破涕为笑,起身绕了艾叶柔软雪发在手里,嗔道:“披头散发的,哪有个妖王的模样。别动,我给你束。”
艾叶听话被他摆弄着及地的长发,笑起来眼中都是泪水盈润。
素曜的十指修长,灵巧绕过面颊轮廓,刮头皮而过,每一下都能感受到潜心地呵护欢喜。
是他啊。
是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长发全成盘结在头顶,素曜忽地从背后抱他入怀。
在耳畔携鼻音沉声呢喃。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么多年……受苦了,艾叶。”
玲珑灯撞秋风鸣,卷帘摇曳相思苦。
不知为何不敢回头,他甚至怕这是黄粱一梦,怕此情此景如万千午夜梦回悲凉。
连期待都不敢,又怎敢妄言爱思。
眼泪啪嗒啪嗒地碎在玉石地面,被缈缈月辉映得发亮。
从拼命隐忍再到嚎啕大哭,背后的人都只是一再将他搂得更紧,头埋在肩上湿得艾叶半边肩头暖热,好似以此无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是我回来,是我在这儿。
素曜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为好,或许此刻艾叶需要的只是陪伴,和这一个拥抱,足矣。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被一魂扰得寝食难安,他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却不知具体丢了什么。
现在找回来了。
他伸手抓住艾叶五指,笑道:“握紧,别再丢了。”
“可这样,没法子做饭吃。”艾叶哭得满脸泪水,还笑得像只花猫。
――
“要说烧饭我也不会,凭记忆弄的,难吃就马上吐掉。”
素曜皱着眉头看一锅色泽晶润饱满的红烧肉,再怎么说他可都是月帝司月星君,哪儿自己烧过饭,更何况神仙不必吃饭,不动炊烟才是清冷一宫。
“那在您毒死我之前,怎不自己尝尝。”
艾叶倒是一脸轻松,甚至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儿,不动声色嚼了好久。
素曜紧张一咽,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艾叶面带古怪地瞧了素曜一眼,点评道:“熟了。”
“熟了?”
“对啊,熟了。”
“那是很难吃的意思了。”素曜有些懊恼瞧着一盘子肉:“吐掉,不是说难吃你就吐――
未等他话落,艾叶已经一筷子带着肉塞进素曜嘴里。
“你先自己尝尝!”
素曜表情纠结地嚼了许久才咽进去,终于无奈对艾叶兴致冲冲的眼神道歉说:
“对不起,我尝不出来。”
“可你总该不会忘了红烧肉的味道吧?”艾叶奇怪道:
“更何况这,你根本放盐巴啊!”
“是我七魂不全,失了味觉。尝不出来,实在抱歉。”
素曜失落偏开脸的刹那引艾叶一惊,迟疑片刻那妖王忽然端着盘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壶酒进来。
“想你是神仙,大病初愈喝酒也没事,若你是人,我断不会给你拿的。接好!”
素曜黯然一笑,抬手就去拔酒塞,被艾叶拿手一挡,靠过身子去掰了他手过来揣进怀里。
“你先尝尝肉嘛,我加了盐巴,好吃了。”
“吃什么吃。反正都是味同嚼蜡。不过也是我罪有应得,恶有恶报,待你如此,活该的。”
“尝尝嘛!”
素曜拗不过,无奈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舌尖触及一瞬,甜腻咸香混杂料酒清香直冲味蕾,登时瞪了眼茫然看向艾叶!
“忘了?我可是你的命铃,没了我当然索然无味,你甩不掉我啦。”
“啊……”
素曜一笑,再抬眼时多了几分危诱。
“那本座当试试,我这铃铛味道又是如何。”
……
“所以你定还是要走的。”
艾叶栽头缩在素曜臂弯里,极小声地念。他的鼻息湿暖,雪发浓密撩得臂弯发痒。
“嗯。擅离职守太久,天象大变,一片混乱。若我不是无人可代的职,怕是早就要被摘了仙根,该散了魂。”
“再说刚刚稍入神识,里面唧唧喳喳各路仙神的吐槽哀嚎满天乱飞,说什么因为我几天几夜日夜不休地除煞,实在累的不行,求我一定要醒,快些归位,吵得头疼,立马逃了出来。”
“一群没用的东西。”
“我给你种了树。”艾叶把胳膊再搂紧几分,闷声道:“幼桂,我答应过哪怕是什么地府深渊,也要为你种上一株,并且养活了它的,你不去看看。”
“白玉京又不是没有。”素曜摸着发哄他,“看那个就行,想得起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艾叶不悦嘟囔:“我是说,天界,我自堕成妖,再上不去了。”
“那我下来寻你。”素曜笑答:“我的命铃在这儿,自然是要回来看他的。”
暖玉满堂流光,屋内温暖适宜,很难让人意识得到这儿可是妖王寝殿,是寸草不生的大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