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宴亭软绵绵地瘫在椅子上,手落在眉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头,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廊下的薛锦之。他和林羡鱼以及霍白薰猜测的那些事情,在薛锦之方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全部印证。
金瞳神色恢复如初,双眼中含着笑意,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扭着腰肢朝卢宴亭走了过来。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落在了卢宴亭的肩上,轻声笑道:“江湖传闻,林羡鱼和卢宴亭堪称当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二人知微见著,心思缜密。果然啊……”
薛锦之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卢宴亭身上,神情不知几何,声音缥缈。“临渊山庄是为武林中谁人都无法逾越的高峰。秦无垢和顾臻那两个老东西的徒弟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可得小心点,你那魅惑术对他未必有用,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金瞳的手从卢宴亭的肩头滑了上去,掠过耳际,落在了脸颊上。她的指尖冰凉一片,从眉角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唇边。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她眼间满是笑意,一双眼眸含情,任谁瞧了魂都会被勾去。她的声音温软,似是三月春风在卢宴亭耳畔呢喃。
“卢公子这般惊才风逸的男儿,自是让奴家欢喜的紧。可惜啊……奴家却无福消受。”说着话,金瞳的指间从卢宴亭的唇角划开,勾起一抹极具风情的笑,缓步向薛锦之走去,哪还有最初见时的端庄。“奴家就算再喜欢他,也得为大局考虑,你且说吧,他该如何处置?”
金瞳的手落在了薛锦之的肩膀上,整个人跟水蛇似的缠在他身上,软绵绵地靠着他,手绕着他的脖颈,轻轻吹着气,眼中波光流转,神情酥软。薛锦之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样,一手揽紧了她的腰肢,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声音轻挑。“不是说好了将他关起来,怎么,你舍不得了?”
金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摇头道:“如此男儿世间少有,奴家自是舍不得。不过嘛,把他关起来,总也有时间让他拜倒在奴家的石榴裙下。此刻若是用强,岂不是暴殄天物?”她朝卢宴亭望了过来,浑身上下,每一处骨骼,肌肤都透着娇媚。“美好的东西,总要慢慢享用的。”
卢宴亭听着二人说话,再瞧那金瞳,忽而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魅惑术之说,与摄魂术大致相同。不过魅惑术修习者多为女子,她们以眼睛和肢体动作,伴随让人心醉的笑容,控制人的思绪。此术比摄魂术更为阴险诡异,让人防不胜防,是南疆巫术的一种。
方才金瞳从靠近卢宴亭的时候开始,就在使用魅惑术。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卢宴亭和林羡鱼当初在临渊山庄的时候,秦无垢和顾臻就已经在他们身上试过摄魂术和魅惑术了,因而内力低于两人者,就算是对他们施展了摄魂术和魅惑术,也无法控制他们。
魅惑术来自南疆,这女子必然是南疆的人,这也就与长安城中那些人中巫术的事联系了起来。传闻中,南疆懂得此术的人也并不多,当年的金瞳也不懂得此术。先前卢宴亭和林羡鱼行走江湖的时候,听他人提过,南疆之中只有凌氏一族擅长此术。假扮金瞳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凌家的人。
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可卢宴亭却无法探的这假的薛锦之的身份。他笑得坦然,望着薛锦之和金瞳,摇头道:“你们二人无非是想引阿羡来,这也不是不行。咱们完全可以商量商量,或许我有更好的法子,能把林羡鱼骗来,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些话要说。”
薛锦之和金瞳自然不会信卢宴亭的话,两人眉头沉了沉,薛锦之冷哼了声,说道:“哦?卢公子有何事要问,说来听听。”
卢宴亭舔了舔嘴唇,“啧”了声,无奈道:“我这人不喜欢说谎,你们不信就算了。我啊,要问的事情,你们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说着,无力地抬了抬手,“反正我现在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你们宰割。说与我听,也不影响你们的大计。”
听到他二人这话,薛锦之和金瞳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忽然来了兴趣,想要听听卢宴亭要问的到底是何事。反正,人是捉住了,那茶中放的药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逼出去。没有解药,他最起码得瘫个数十日。这数十日的时间,足够他们完成自己的计划。
薛锦之和金瞳走了过来,在卢宴亭对面坐下,金瞳笑靥如花,捏着帕子,声音轻缓,说道:“卢公子既然开口问了,奴家必然有问有答,绝不会诓骗与你。只是嘛……”她微微顿了下,眼间闪过一丝森寒,“卢公子真的想听吗?这事情背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若听了,这条命也就只能留在此处了。”
卢宴亭失声笑了起来,缓缓摇头。他敛了敛眸子,抬眉与金瞳的目光对上,笑眯眯道:“我既然问你,当然也明白会承受怎样的后果。你们要我死,我总得明白我为何而死,到了地府,也好向阎罗禀明不是?”他略一停顿,眉头微挑,“凌姑娘可别诓我,我这人不好骗。”
听到“凌姑娘”那三个字,金瞳脸色刹那间变色,猛地起身,眼中毫无温暖,冷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卢宴亭叹息一声,扬了扬下巴,“我真不想这么猜,可是我又不得不猜。那现在,你能否回答我三个问题?”
薛锦之一直未说话,即便是卢宴亭猜出了金瞳的真实身份,脸上神情也未变分毫。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同样让他震惊。这样的年轻后生,实在是可造之材,可惜,与他们却不是同路人。都说英雄惜英雄,这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最终却也只能兵刃相见,实在让人有些心痛。
金瞳双手紧紧握着,咬着银牙,“你说。”
卢宴亭费力地换了个姿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动了下脖子,这才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今日长安城之事,和十几年前戚家庄老庄主之死脱不了关系,对吗?”
金瞳眼眸微敛,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