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现在方便讲电话吗?”许思名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神色轻松柔和的望向窗外,“有事儿跟你商量!”
“嗯,方便呢,我姐刚睡着。”
“这些天我托人找了咱们这边长康医院的潘谨德医生,是肾病方面的老专家,口碑特好,林芊的病例我今儿拿给他看了,他愿意收,而且我听说,他们医院器官捐赠的接收渠道也广,我觉着...咱等的时间也不会那么久,毕竟现在就是在抢时间,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许思名只好又试探着说:“我是想...把你姐转过来,这边儿医疗条件肯定比那边儿强,再让潘医生给看看,平日留神照料着,她也少吃点儿苦头,再说将来做手术的话,有潘医生给安排,咱也基本能安心,你说呢?”
被连问两次意见,林莫却好像还在电话那头神游,直到许思名再次唤他,他才如梦初醒般的说:“潘医生...我知道的,我听过他的讲座,可是听说他每年收不了几个病人......”
“唔...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也是对手上的病人负责吧,我也是...托了些关系,嗐~你知道这人就行,我还怕你不放心呢!”
“怎么会,那么好的医生,我巴不得啊,可是哥...这事儿,不是单说转个院就成的,就,就...哎就我现在可能还没这个能力和条件......”林莫越说声音越小,话语间满是丧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事儿我张罗的,我自然都帮你想好了,咱俩这赚钱养家的也不可能一直在身边儿照顾着,伯父也还没退休,只能是让伯母受个累,跟过来照料下,唔...我一朋友有套空房子,我给帮忙看着呢,偏是偏了点儿,但交通还算方便,关键是离那医院不远,到时人过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儿,至于费用啥的,在哪儿不都是花,而且我也跟你说了,这不还有我呢嘛!”
“可是......”
“别可是了,这次听我一回成不?你也不想你姐再遭那份罪吧,回头你给家里做个主,我这赶紧给人潘医生回话去,乖啦~”
“那...那房子真能住吗?你朋友不会有意见吗?还有钱......”
“能!我问过了,也说了就...暂住一阵儿,你放心吧,莫莫,你要是觉得我俩之间还要分那么清什么你的我的,那你自己记个账打个欠条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莫赶忙说,生怕许思名为这事儿不高兴。
他不禁想起很久以前,俩人刚在一起时,谢宇曾经就说过“要真成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你的一切他都会参与,会为你着想,甚至替你承担。
“那就这么定了哦!”许思名果断帮他拿了主意,“一会儿你们跟那边儿主治医生好好商量下,尽快转过来吧,我这两天把房子收拾出来。”
“哦好,你...这两天不忙么,不是说公司出了事儿吗?”
“唔...我休假了,公司那事儿,我处理不了,哎回头见面说,你快回来吧,我...我想你了!”
“嗯,我也想,还有...谢谢你!”
***
做通了这人的思想工作,后面操办起来也顺畅了很多,按照潘医生的意见,林芊还得住院观察上一阵子,许思名便给她选了个两人病房,还安排了夜间看护,好让林母晚上安心回家休息。
房子当然是许思名自己手上那套,他琢磨着迟早得卖掉还债,就没必要节外生枝,跟林莫说实情了,这地儿离市区远是远了些,也只是个简装,但比许思名现在住的那套要大很多,保养的也还不错。
林莫右手拎着行李,左手揽着母亲,站在玄关四下打量,俩人都显得有些拘束。
“诶?干啥呢,别光愣着了,你带伯母先去厅里坐会儿,我去烧些水。”许思名嘱咐完,转身去了厨房。
林莫放了行李便跟了过去:“内个...这真给住啊?你朋友也太大方了吧!”
“呃...咳嗯,真给,他人在国外不管的,之前也是租给别人,约满人家不租了,空着也是空着,哎哟,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是...我不想占人便宜,也怕你为这事儿又欠人情......”
“放心吧傻小子,这回真不欠,相信我,走,喝点儿水歇会儿,把咱妈行李规整规整!”
三人小坐片刻,许思名便带林母里里外外参观了起来。
“伯母,这有俩卧室,您一会儿挑个喜欢的,我俩把行李给您收拾进来,另外那间,等林芊出了院住,现在号是排进去了,等到什么时候还不确定,但几率肯定比在那边儿大!”
“诶诶,好,就是...要在这边儿麻烦你好一阵子了,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来伯母,咱看看厨房。”
“哎呦,这厨房还挺大!”
“嗯嗯,设备都全的,您平时看着用,想自己做吃的沿街就有菜场和超市,顾不上的话附近也有饭馆儿,主要这儿离我俩上班地儿太远,不然可以天天过来陪您吃饭!”
“诶,我知道,你们忙你们的,别操心我了,周末空了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成啊,不过您放心,最近我特空,每天都能过来,先带您认认路熟悉熟悉环境,医院那边儿也需要多把手!”
“啊...那哪儿行,不耽误你上班儿吗?”
“没事儿,我放大假呢!”
林莫跟在一旁,听了他这话嘴角微微一动,想问他咋回事儿,最后还是暂且咽了回去。
“对了伯母,有东西给您!”许思名从自己包里摸出张卡和一个方盒,“这是交通卡,万一出门找不见路了,您就打车回来,里头钱够用,这屋儿的地址还有我跟林莫那儿的地址,我都贴卡上了,唔...万一要是车也打不到,您也别慌,这是个定位手环,到时给我们打电话,就能找见您了!”
“哦哦,知道了,哎呦,这挺贵的吧,我真怕弄掉了!”
“不贵的,这样儿,手机您平时习惯带着吧?”
“习惯的,手机走哪儿都带着呢,看的也紧,怕丢!”
“嗯,那行,那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您拴手机上,这样您出门记得带这一串儿就行!”
“诶诶,好嘞,我给你找我手机去!”
林母跑去了玄关,骺着背在行李堆儿里翻找自己的手机。
厅里沙发上,林莫凑到许思名耳侧问:“许先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心细又体贴啊?”
许思名斜眼儿睨他:“那当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享受我的贴心服务!”
“那我什么时候...能享受享受?”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哄高兴咯!”
林莫暗搓搓的探出爪子,在许思名腰间捏了一把,用气音冲着他耳朵悄声说:“行啊,今晚就能!”
“.........”
许思名还没来得及对咸猪手做出反应,林母已经攥着手机,兴冲冲的回来了,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开小半米,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实则在眉来眼去中,帮林母串好了一大串鸡零狗碎。
安顿好林母,俩人踏着月色往自个儿家赶,林莫不动声色的瞄了许思名两眼:“内个...时间还早,乘地铁回吧!”
“从这儿回去真挺远的,奔波了一天你吃得消嘛?”
“诶呦没问题,我又不是跑着来的,这个点儿地铁也有座儿,而且...我就是想跟你压压马路!”
许思名偏头看他,心里大概也明白了,这一天下来光安顿他姐和老妈就花了不少钱,估计林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替自己省点儿钱吧。
许思名无奈的笑了笑,心说这扣扣索索的能省出多少,但还是觉得心窝里一阵儿暖意,他牵起林莫的手塞进了自己大衣口袋里:“好~听你的,不过压马路就该有个压马路的样子!”
林莫会意,抿嘴一笑,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撑开了指关节探进他指缝中,紧密厚实的扣住他掌心。
早春的风还裹挟着几丝寒意,但与路边儿零星几个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不同,这俩人肩头严丝合缝的靠贴在一块儿,慢悠悠踱着步子,似乎并不受这寒气儿的打扰,真就带着几分闲情逸致,压起了马路。
半晌,林莫才又开了口,问了他刚在屋里欲言又止未尽的话:“你公司到底出了啥事儿?你怎么突然放这么久的假啊?”
许思名顿了顿,觉着这事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轻描淡写的说给他听。
林莫一时听的有些懵:“哦...就是你很早之前跟我说的,那个带你入行的师父?这后果很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判,严重的话...坐牢都有可能!”
“啊?!那你......”
“放心吧,我没参与他那些事儿,现在只是公司正常的内部审查,查完就没事儿了!”
“那你会失业吗?”
“唔...有可能!”许思名故意逗他,“诶,我要是失业了,你能养我吗?”
“能!”林莫冲口而出,“我可以多打几份工!”
“噗...二傻子,说啥你都信!”许思名佯怒瞪他,“你还能耐了啊,还多打几份工呢,你就不怕累垮了你男朋友会心疼啊!”
林莫愣怔的看着他,怕是还真信了,许思名哭笑不得,只好又没皮没脸的解释:“我怎么可能失业呢,学历高智商高颜值也高,失了业还有天理吗?”
“......哦~”林莫表情古怪的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被他的厚颜无耻给击败了,适才的懵懂呆愣感登时垮掉,“吭哧”一下笑了起来。
“笑屁啊,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是是,你说出来的话,能不是大实话嘛!我就笑说这话的人脸大行不行,哈哈哈哈!”
“你皮痒了是不是!”许思名用肩膀撞他。
林莫捂着肩膀告饶:“好了好了,不敢笑了!”
俩人又恢复正经,朝目的地踱起步子,林莫偷偷瞄了几眼身侧人,将这一刻装进了心里。
这是许思名头回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他说工作上的事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林莫心里的高兴劲儿还是远大于担心的,反正他盲目迷信他家许老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满不在乎的一句“没事儿”,那就是真没事儿,但他愿意跟自己说这些,对林莫而言,算得上是既意外又惊喜了,甚至还让他有了种...迷之成就感。
没多会儿,又听许思名端着大家长的架子叮嘱道:“这些天你就安心去馆里,反正我闲着,这边儿我照看着就行,有空多补补觉,你看你眼圈黑的!”
林莫心情好,自然就乖巧:“嗯呢,那就...辛苦你啦,嘿嘿,我现在也认床,特想咱家的大床,还有...躺在身边的人儿,没这两样都睡不踏实!”
“滚...矫情不死你!”
许思名嘴上骂着,心里却安落了不少,这人还会耍嘴炮,看起来情绪不错,完全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也恰恰是他这一点——不管多难的处境,仍有一股子带着温度的韧劲儿,深深的吸引着许思名。
俩人进了地铁口,还能听见林莫没完没了的哔哔:“诶真的呀,不是我矫情,你信不信我今晚倒下去三秒就能睡过去......”
然而林莫这话说的...很快打了自己的脸,不过他乐不思蜀,真不知道是他精力旺盛,还是小离别胜新婚,最后成了他把许思名折腾的精疲力尽,三秒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莫神清气爽的出门赶工去了,剩腰酸背痛的许思名在床上挣扎了好一阵儿才爬起来,他边扶着老腰刷牙,边跟自己生闷气,这能怪谁呢,自个儿顶不住诱惑贪图一时爽,让人在耳鬓厮磨了两三下就受不住了,乖乖就范默许了这场狂轰乱炸式的侵占,最后苦的...还不都是他自己!
他转念一寻思,或许这事儿的根结,还是自个儿身体欠炼,反正最近也空,小区跑个步,开学后找高翔他们踢个球,也还是可行的。
***
这些天,许思名几乎成了专业陪护,每天一大早奔过去接林母一道去医院,晚上再给送回来,顺道还给置办好粮油菜肉,白天在医院时常一待就是大半天,跟医生护士殷勤的了解情况和注意事项,以至于后来几个脸熟的护士都以为他才是这家的亲儿子,一个劲儿跟林母夸赞,许思名当面没否认,林母自然也是乐呵呵的应了。
但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深想后头的事儿,眼看只剩三个多月的期限,指望这么短的时间林芊能排到肾再把手术做了,那跟等奇迹没啥分别,房子出手只能先搁置了。
不过他心态倒是抗打,思来想去,大不了真到那节骨眼儿上,折腾点儿,另外给母女俩找住处,或者拉下脸跟公司预支奖金,再找人东借西凑些,他甚至都想到做一回老赖,口头应承的,到时候要真还不上,就再找齐叔通融通融,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儿回来,许思名凝了凝神,窝在医院外头一家咖啡馆里继续准备t大春季班开学用的课件,下午他专程跑了趟教务,美其名曰现场汇报新学期的工作安排,实则旁敲侧击的打听学校排新课的计划,他想给自己加节课,能不能吃得消...再说!
教务处的老头儿与他熟识,许思名还是这儿学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操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了。
老头推了推眼镜儿,不紧不慢的说:“哎呦,这学期课早就排好了,下学期还没到时候,都还说不准啊,小许,你啥情况啊,是想调课?”
“没,就随口问问,内啥...您老帮忙留个心呗,要是有跟我专业对口的,给知会一声。”
“哟,这是又有时间啦?以前想给你安排,你不是还不乐意嘛!”
“嗐~可不就是嘛,指不定将来哪天,我全身心回归校园了呢!”许思名干脆跟他打起哈哈。
“呵呵呵,那你们业内还不得损失枚人才啊,行,帮你留意着!”
“哈哈哈,哪儿会啊,您又拿我寻乐子,那谢啦!”
许思名刚走出教务处没多远,又被那老头扯着嗓子喊了回来,原来是他一时给忘了,有位女老师待产,再过个几周就得休假了,需要位代课老师先顶上,正好专业也对口,只不过时间在工作日晚上,老头问他愿不愿意,许思名略一思忖,便欣然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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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是工作又要搬家太忙了,断更好久...嘤嘤嘤,明儿应该还能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