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尚好,明亮的光线从旧色的窗棂里照了进来,落在地上,阴与阳,光与暗,寒与暖,无比分明。而萧长平正站在那片阴暗之中,喉头哽咽,唯有泪光晶莹。
说到底这位看似霸道娇蛮的十三公主,不过是个才值花信,却失母无怙的少女,从九岁起就不得不将自己伪装起来,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艰难求存,每一步都踏得颤颤巍巍,如履薄冰。
宁姝心中不知不觉产生一种淡淡的怜惜,再度将手中帕子举到她面前,轻声道:“请问殿下,当年那只死去的毒蜂现在还保存着吗?”
“自是有的。那是杀死我母妃的东西,”萧长平皱了下眉,抗拒道:“你想问我要?可我为什么要信你?”
宁姝不疾不徐道:“因为奴才是奉世子爷之命,前来洗刷公主殿下清白的。当然,殿下可以选择不信任我,我亦会尽己所能破解此案。只是,没有这项重要证物,或许会拖累破案的进程。如何决定,全凭殿下您的想法。”
萧长平低头犹豫良久。
宁姝并不催促,只陪她静静站着,直到她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咬了咬唇,接过宁姝手中递了半晌的帕子道:“好,我相信世子殿下,所以这个东西我愿意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记住:若是你骗了我,我会将自己与母妃两条性命,全算在你头上。”
她拿着帕子抹了泪,牵起裙子走出宫殿,走到庭院里一架早就腐朽的秋千架下,弯下了腰,细嫩的手指一下一下挖着,六年的尘土早就将那东西盖了一层又一层,每挖一下十指钻心地痛,直到另一双手加入过来,同她一起。
萧长平怔了怔,不由自主抬头望向宁姝,片刻后又低下头继续挖土。
大约一刻后,宁姝打开那只木色满是淤泥的盒子,从中取出了那块包着毒蜂尸体的帕子,珍重地收好,放入袖中,行礼后躬身告退。
萧长平嘴唇动了动,直到宁姝快退出宫殿才道:“小公公,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姝微微笑道:“公主殿下客气,奴才雁归。”
“雁归,好的,我记下了。”萧长平慢慢念了一遍,俄顷后又忍不住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特别像我母妃,也有点像……他……”
“他?”
萧长平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坠泪的脸蛋也因这抹羞色显得不那么苍白,她垂下头低低地从唇齿间吐出几个珍而重之的字眼:“世子殿下……”
因这一层慢慢浮起的薄晕,如她母妃般并不出众的脸庞,此刻显得无比动人。宁姝想,她是真的将一颗真心全然挂在了夏侯轻身上的啊。
然后宁姝一颗七窍玲珑心轻轻一转,顿时有些愕然失笑。
萧长平的母妃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她却说夏侯轻的眼神与她母妃略有相似。所以,萧长平倾慕夏侯轻的原因,竟是因为恋母情结???
随即听萧长平又道:“还有一事,我想冒昧问一下雁归公公。”
宁姝道:“公主殿下但问无妨。”
“之前,我偶然听其他兄长们提起,世子殿下身边有个极――”萧长平斟酌许久,才挑选出一个隐晦的词语,迟疑道,“信任的小公公,长得挺秀标致。我猜,应该是雁归公公你吧。所以,请你如实告诉我,你与世子殿下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说的那样,十分亲密,同食同、同寝?”
“……”
短暂的错愕后,宁姝呆滞地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就听萧长平慌忙地摆了摆手,尴尬笑道:“雁归公公不要乱想,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与齐握瑜相比,我宁愿那个人是你。哈、哈哈,挺好的,挺好的。”
“公主殿下,这――”眼前飞过一群隐形的乌鸦,听她从头到尾脑补完了一整场不可说色彩的戏码,宁姝登时哭笑不得,无言以对唯有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