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旁做助手的是马砚麟。他的主攻方向也有好几个领域了，再多一个肩关节的方向毫无必要，凌然此时更像是给他做启蒙式教育，怎么说也是急诊科的医生，日后免不了遇到类似的情况，知道怎么处理和见过怎么处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许多医生的第一台某某手术，经常都会有赶鸭子上架的成分在。现代手术的分类太细致了，以人力不可能全数掌握，掌握到大类都是难以想象的。所以，现代急诊科学越来越讲究维持也是有其缘由的。
不过，就目前的科技发展程度，看书和看视频或者看现场手术，依旧是有不小的差别的。
对面陆院的领导此时已是羡慕了起来，却是用探讨的语气，与云医的李院长道：“现在的医生，成长速度都比我们那个时候快多了，我们那时候哪里有这样的条件看手术操作。”
“关节镜的影响更大，跟主刀医生看到一样的场景更难得。”
“是这样啊，凌医生更是位好老师呐。”
“不借！”
“了解。”
话题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几个人再次大眼瞪小眼起来。
胡主任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么一群人，又是在摄像头的注视下，尴尬不尴尬？尴尬不尴尬估计只有自己知道……
“胡主任。”凌然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
胡主任愣了一下，脑海里滤过了好几个画面，接着才镇定的看向凌然：“凌医生。”
急诊中心的医生们更是有些意外。通常来说，凌然都是不理会来参观手术的医生的。这会儿莫非是无聊了，决定拿胡主任出来玩弄一番？
骨科的胡主任等人，自上而下的临阵以待，急诊中心的马砚麟等人，自下而上的想看笑话，套入夹逼定律，顿时得到了一个高潮。
“你过来是想要上手做手术吗？”凌然一副“你想要否”的表情。
霎时间，胡主任都有些恍惚了，凌然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竟然还有点通情达理？
接着，胡主任看向手术台，才突然觉得情况不对。
你这个手术的主体部分都完成了，你喊我上手术，你确定不是喊小弟来收尾？
再看凌然旁边年轻的像是只传统鸭的马砚麟，胡主任更是明白过来了。
凌然今天带的小弟，是做肩关节的萌新，收尾技术都不合格的那种，所以，凌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又略带一点点的骄傲。
再怎么说，这也算是凌然的认可吧。
但是，即使是认可，胡主任觉得，自己也必须表达愤怒了，否则就怕被人看成是心虚……
“我原本是准备给这个病人做手术的。”胡主任做直言不讳状，并道：“这个病人是落在我名下的。”
懂得医院内状况的，都知道胡主任是在表达不满了。
凌然却是不了解状况的，很自然的道：“是我们中心的病床用完了。”
胡主任冷笑：“用完了也……”
“你本来准备怎么做这台手术？”凌然再次开口，却是准备给胡主任一点点报偿了。从他的理解来说，科室的权威或边界之类的，并不在其考虑范围内，但是，用了别人的病床，给一点回报啥的，似乎也是应该的。
凌然现在是用惯了虚拟人的状态，帮胡主任理理思路啥的，还是比较容易的。
胡主任则是再次被凌然给问愣了。
这问题不回答吧，不合适，回答吧，岂不是被凌然给带偏了？
在胡主任的沉默中，李院长呵呵一笑，道：“老胡的话，最常用的还是前内侧入路吧。”
前内侧入路就是三角肌-胸大肌入路了，属于肩关节的几种技术中的大通货。不过，鉴于肩关节本身属于骨科较高端的技术，前内侧入路本身是没什么“荣誉点”加减的问题的，只是话题终究是被扭了过去。
胡主任不能不给李院长的面子，暗叹一口气，道：“我一般做手术，都比较倾向于稳妥的方案。”
“那你们正好交流一下。”李院长微笑。
胡主任傻笑两声：“有空可以交流……”
“洗手上台吧。”凌然才不管他的潜台词是什么呢，反正就是听到什么，回应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凌然读书的时候就得被小女生们，中女生们，大女生们的小心思给掩埋了。
胡主任嫌弃的看看手术台，道：“你这个手术都快做完了。”
“算上收尾，还是得二十分钟的。而且，后面还有手术。”凌然还是挺需要有个配合的人手的。尤其是有个独立做事的助手的，可以极大的将他的时间解放出来。
但是，胡主任的脑海中，瞬间出现的却是贺远征的影子，立即皱起眉来。
“你陪着凌然着做几台手术嘛。”李院长在凌然说话的时候，就猜得到胡主任的反应了，但是，他才不管胡主任有多少小心思呢。
让凌然同志高兴，是他身为医院领导的责任。因为对云华医院来说，已经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凌然医生，既是明星，又是希望之星。
至于胡主任，平时是可以让他开心的，今天就顾不上了。
胡主任显然不知道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排序如此之低，毕竟，大家都是治疗小组的负责人，他老胡还是主任医师……
然而，李院长只是挥挥手：“去洗手啦……”
“好吧……”胡主任知道，别看李院长用了语气助词，可人家并没给你商量的空间。
胡主任转身去洗手了，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我，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主任，我跟您一起吧。”同来的小李医生乖巧的跟着胡主任。
哪怕是给凌然做助手，那旁边有个人伏低做小的帮些杂事，总也是能舒服一点。
胡主任的心突然被暖了一下，不禁温柔的看向小李医生，且问道：“小李，你有什么想法？”
小李医生并没有充分的理解胡主任的心情，也就没有抓住机会，续着此前的想法，道：“咱们要不把那个满汉全席的病人拉出来？”
“恩……也只能这样了。”胡主任的神情再次坚毅起来。
第1348章 给我做
“主任，我来吧。”小李医生沙哑着嗓子，满脸的枯槁，像是老了20岁一样。
确实比他老二十岁的胡主任更是眼袋深掉，嘴唇开裂，仿佛陷在了ktv里又吹又肠了三天三夜似的，两眼无神的叹口气：“我……我们一起。”
“您休息一下吧。”小李医生低声道：“凌然一会儿还不知道出什么招呢。”
“不管……不管出什么招，我们接着就是了。”胡主任呼气都觉得费力，同样低声的道：“咱们做一晚上的手术，觉得快要累死了，他应该也差不多了，现在，大家都是吊着一口气的人，就看谁坚持的久，谁就赢了。”
说话间，就见重新洗了手的凌然，精神抖擞的走进了手术室。
刚刚喝过精力药剂的凌然，正是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时间，他看看时间，不觉露出微笑，道：“6点钟正好，我们抢在大家上班前，尽可能的多做几台手术，一会儿，人来的多了，我们再休息。如何？”
已经换了一波的护士和麻醉医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按照医院的制度，原本用于值班的护士和麻醉医生，主要都是为了应对急诊手术而准备的，但因为凌然的习惯，包括手术科、急诊中心和麻醉科，都不得不改变了值班方案，安排更多人为晚间的“凌然手术”做准备。
不过，“凌然手术”虽累，分钱却是爽快的，所以，大家虽然身体上已经开始抗拒了，下意识的还是会答应凌然的要求。
这年月，钱难赚屎难吃，普外科肛肠科的主治们吃着屎，也不见得赚得有凌然的助手多，在这种刺激下，再难熬的夜，终究也是能熬过去的。
熬了整晚的小李医生与胡主任则有些不同，身体摇摇摆摆的互相看着。
“再坚持一场手术。”胡主任也不愿意认输，哪怕并没有人跟他在比较，他也坚强的道：“人力有时而穷，凌然也是一样。”
“是。他肯定也累坏了。”小李医生点头。
“凌然还是年轻，才二十几岁吧。让我年轻二十岁，我比他还能熬。”胡主任吹了一句，又舔舔嘴唇，道：“但他再能熬，也做了这么多手术了，咱们上台的时间晚，等把今天熬过了，我再把满汉全席的病人拉过来，到时候，凌然就算再能打，也会陷入两难的选择。”
胡主任说着，坚定语气道：“所以，咱们是战略性的熬。”
“恩。那我跟病人沟通一下。”小李医生也不管现在的时间，抓着手机就给病人发了语音。
他们接诊的这名病人是名习惯性脱位的病人，曾经多次就诊，但并未手术，发展到今天，病人已经变成打哈欠会脱位，睡觉会脱位，伸懒腰都有可能肩关节脱位的情况。
病程进入到这种程度的病人，个人生活受到巨大的影响和挑战，对医生也是巨大的影响和挑战。
就胡主任的判断，这个病人已经不是常见的三联手术，甚至四联手术所能修复的。非得上齐“关节囊盂唇修补”，“肩胛盂植骨”，“喙突转移”，“肱骨头植骨”，“盂耾韧带重建”五大招，才能完美修补其各种缺陷。
这些手术单独来做，对胡主任这个级别的医生来说，都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五个手术一起做。
所谓“满汉全席”这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这种情况。
满汉全席里的菜肴，虽然复杂多变，要求多多，但如果单独做其中的一道菜，或者五分之一的菜，或者五分之三的菜，都没有那么那么的难。
归根结底，数量到了一定程度，引起质变以后，也是非常难捱的。
就好像题量特别大，难度中上的试卷一样，往往最是考验人的基本功的。
胡主任并不是很有信心做一次“满汉全席”，可要说好好的将病人交出来，他又有一点不甘心。
故意捣乱不至于，所以，最好的情况，其实是凌然知难而退。
同一套试卷，大家如果都做不出来，或者做不及格的话，感觉上或许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让病人禁食了，病人和家属也都大致了解情况了。”小李疲惫的收起手机，又报告了一声。
“这么晚还没睡？”胡主任看过去。
“疼的睡不着。”小李医生无奈道：“病人也想早点做手术。很愿意配合。”
“恩，这病是这样。”胡主任皱了皱眉，不能自信的完成手术，对他本人来说，也是很不舒服的事。
这时候，准备停当的凌然，却是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皱眉，道：“你们的状态不太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凌然也没给他们辩驳的机会，随便点了一名刚过来的进修医生，就去准备手术了。
小李医生有些意外，又有些担心的看向胡主任。
“不做就不做。”胡主任早都困的不行了，现在就坡下驴，噗通一声就坐在了一张圆凳上，舒服的浑身一百零八个毛孔都想放屁。
“看看左慈典来了没有。来了的话，让他准备一下，过来做手术。”凌然还有教导左慈典的任务在，顺口就布置了下去。
胡主任想到左慈典未老先衰的糙脸，不禁暗自感慨，老左也是个可怜人。
手术过半，容光焕发的左慈典才出现在手术室。
40多岁的男人，相亲归相亲，事业心却是最爆棚的时间。左慈典知道凌然的工作状态，回去根本不敢浪费时间，倒头就睡，因此，哪怕是天不亮就接到了电话，他也是一点不慌。
爷睡饱了来的。
“各位好。”左慈典进门一通乱打招呼，算不得面面俱到，更像是宣誓主权了。
凌然向他点点头，催促道：“bristow手术，你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