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看了看手中的汤,迟疑道:“我……没喂过她。”
“咳咳……”她强忍着喉头的辣味儿,对他道,“那你,那你现在给我吹吹吧,太烫了!……”
他紧皱着眉,匪夷所思地盯着她:“岳姑娘,在下不是来伺候你的,请你适可而止。”
她思量片刻,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便道:“行,那你把勺子递过来,我自己吹。”
林煦将勺子递到她嘴边,看着她轻轻地吹着热汤,还未全然长开的脸还有些肉肉的,水灵得像快嫩豆腐,一看便知是如何娇惯着养大的,眼下倒是有些狼狈,蹭了一鼻子灰,还浑然不知。
许是白日里折腾狠了,这顿饭她吃得非常舒畅,一碗还有些不够,连带着林煦那碗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还有些食困。
林煦一言不发地将碗筷收拾好,回头却见她一脸欲说还休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说,又怎么。”
岳溪明挪了挪脚,为难道:“要不你想给我解开吧……”
闻言,他陷入了沉默。
“我晓得我是被你们绑回来的,我不跑!”她再三保证。
“不行。”他的答复依旧干脆。
她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抬脚踹他的腿:“你!――你给本郡主解开!本郡主要出恭!你难不成还想……你要敢碰本郡主一下!本郡主就喊非礼!”
“我!……”林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开口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在二八年华的姑娘家窘迫的怒视下,唯有扯开绳索,带她去茅房。
“你不许回头!”茅房外,岳溪明再三叮嘱。
林煦站在数尺开外的树下,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关门声,他索性合上双眼,静静等着。
然而一盏茶功夫过去,依旧没等到岳溪明出来。
他觉察到不对劲,立刻走到门前,扣了扣门:“出来。”
门内毫无动静。
他咬咬牙,推门而入。果然,岳溪明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后窗上的一截刮下的白绸布料。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
阎罗殿偏门,岳溪明提着衣摆,悄咪咪地挪到门前,伸手掰了掰门,发现落了锁,硬掰了两下,也掰不开锁头。
好不容易从那个神仙似的魔头手里溜出来,她可不想再回去了。
环顾四周,唯有一片高墙。
她去寻了两块板砖,垒在墙根下,咬紧牙关往上爬。
墙角恰好种了一棵槐树,她功夫不好,唯一还能上得了台面的就是岳家的轻功。她轻手轻脚地跳上书,刚扒住墙头,便听到身后传来顾如许的声音。
“哟,岳姑娘这大半夜的,打算上哪儿去啊?”
冷不丁这么一吓,岳溪明本就不太稳的真气当即泄了一半,险些从墙头上跌下来。
“顾,顾教主……”
顾如许拿着个苹果,仿佛只是用了晚饭出来消消食,散散步,她笑盈盈地望着她:“我说岳姑娘,是麻辣烫不好吃还是小哥哥不好看,这么想不开,非要逃?”
“……顾教主的手艺很好,但天儿也不早了,这里终归不是我的久留之地。”岳溪明半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中,努力往上爬了爬。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座姑且提醒你一句,阎罗殿建址有些特别,除去大门外那条道儿上撒了药,方圆一里内毒虫蛇蝎遍地。对,就你现在爬的这面墙,那头癞蛤蟆特别多,本座记性不大好,也不晓得哪几种带着毒。你要想走,本座
也不拦着,一里外就没有毒虫了,你跑快些兴许能平安出去,只是……”
岳溪明跃跃欲试迈出的那条腿被她一句“只是”吓得又收了回来。
主殿的灯火映照出她明媚如画的笑颜,端的是倾城绝色,只听她继续道:“只是一里以外,豺狼居多,相信以岳姑娘的脚力,也跑不过那些四条腿的畜生。”
“我……”岳溪明都快被她吓哭了,坐在墙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往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有没有她说的癞蛤蟆。
顾如许啃完了苹果,擦了擦手:“本座今晚熬了点山楂水,天儿渐渐热了,回头冰镇一下,做宵夜倒是正好。岳姑娘若是玩够了,便回柴房梳洗梳洗,一会儿本座让人给你送点宵夜,若是执意要走,本座也只好不客气了。”
这些话乍一听是相当客气的,她对岳溪明还算是和善的,女主嘛,好吃好喝伺候着,日后说不准还真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不过她此次的任务还没做完,沈虽白来之前,她是绝不会放岳溪明踏出阎罗殿半步的。
岳溪明还没想好,一道白影如风掠过,利索地提溜着她的衣领,将她拉了下来。
林煦面色铁青,隔着袖子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向顾如许请罪:“属下一时疏忽,教主恕罪。”
岳溪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转眼就追上来了,惊愕地干瞪着他。
“无妨无妨,这不还没跑远嘛。”顾如许笑着挥了挥手,“带回去吧,岳姑娘轻功如此矫健,林煦你可得多留心了。”
“是。”林煦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岳溪明回柴房。
顾如许目送着岳溪明一步三回头地走远,还将笑未笑地朝她挥了挥手。
柴房。
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回,林煦这次直接将她捆在了柱子上。
“哎你轻点!我手腕……疼疼疼!……”她自知逃跑未遂,是真把他惹毛了。
可乘之机无需肖想,这会儿他没撸起袖子揍她脾气已是极好了。
将她捆好后,林煦收拾了一下屋中的杂物,沉着脸一言不发。
“就跑了一小会儿,真小心眼儿……”她嘀咕道。
林煦压根没想理她。
“你们不就是想要照霜剑吗,让顾教主去问沈虽白要啊,绑我这个无辜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煦斜了她一眼,提着食盒离开了柴房,顺带落了锁。
“喂!――”岳溪明数次喊人无果,叹了口气,不再白费力气了。
夜色渐深,屋中的两根蜡烛渐渐烧到了底,噗呲一声熄了。
四下霎时一片漆黑,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一片寂静中,连呼吸声都显得分外清晰,岳溪明终于有些怕了。
“喂……”她试着喊出声,“红影教的右护法?……那个林什么的……你在不在?”
回应她的只有萧瑟的晚风,窗外的树叶刮在窗纸上,发出噼啪一声。
她浑身一僵,心口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喂,这里很黑……你在不在?”
片刻的沉默之后,从门外传来了清越的笛音。
曲调婉转悠扬,温和如水,令她终于放下心来。
尽管被捆在柱子上的确难受的紧,但听着这笛音,不知怎么的,倦意渐渐涌了上来,眼皮耷拉了两下,她便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