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郡主,我就要明玉珠。”
顾飞扬已经在房中呆坐一天了,美丽送饭送水送点心,只得到这么一句话。
在第五次将茶水端出来后,子丑急的团团转:“我进去试试,这哪能不吃不喝啊,好好的人非得垮了不可。”
美丽耸耸肩:“也只一天不吃不喝,没什么事吧。”
“一天?别说一天,半天也不行啊!”子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美丽纳闷:“也不是你的孩子啊。”
但子丑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端了茶就悄悄进去了。
顾飞扬双手环胸靠在榻上,眼眶红红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越想越生气,竟用力在桌案上拍了两巴掌。
子丑缩缩脖子,慢慢上前:“茶水来了,殿下,茶水来了!”
顾飞扬抬头,大声强调:“我不要!我只要郡主!只要明玉珠!”
“这……这郡主属下弄不来,但属下有玉珠……”
他先是一个怔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给我!”
子丑连忙道:“属下给郡主的珠子打了一条很好看的丝绦!还请殿下喝了……”
顾飞扬二话不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殿下再吃……”
世子爷将糕点塞进嘴里的同时向他伸手,用眼神示意。
子丑知道,自己再得寸进尺他八成要动手抢了。
这才从袖中拿出一条墨翠色的丝绦,串以玛瑙红珠,当中是那颗从萧源手上抢来的玉珠。
玉珠流光如水,丝绦红黑大气,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顾飞扬抽了一下鼻子,就在子丑以为他要哭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将玉珠丝绦系在了腰上:“爷爷回来了吗?”
子丑刚要说没有,就听外头有人通报:“王爷回府了。”
顾骁进宫辞行去了,不出所料,庆章帝果然以还没过完年为由要将他爷孙留下。
好在他此番早有准备,说靖平有要事需要他回去主持,想是蛮夷又在蠢蠢欲动。
庆章帝一听他是要自己一人回去,自然满口答应。
眼下还有半个月就出正月了,在此之前,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说不定顾飞扬就走不了了呢。
毕竟他也听说了,这个无法无天的世子险些带人冲了五皇子府。
“皇上依旧没放弃扣留你的想法,东洲灭了,北阙反了,眼下尚不知晓他要如何对付禹城,不过我靖平依旧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顾骁看着府上忙碌的众人,又叹了口气:“我也试探了一下陛下,萧源勾结蚩然攻打禹城关一事,皇上应不知晓。”
“他肯定不知道,”顾飞扬道:“皇上就算再怎么想要削藩,也不会拿大沛的安危冒险,禹城已经丢了关外三郡,若禹城关一破,蚩然就可长驱直入!届时和北阙两厢包抄,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京城。”
“是啊……”顾骁看向孙子,神态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放心,我回靖平暗中点兵去禹城驰援,定不会叫蚩然破关。至于京城的事,你要小心,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想办法,全身而退!”
顾飞扬攥紧拳头,没吱声,但他坚毅的眼神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扬扬,”顾骁抬手,在孙子的肩上拍了拍:“我给你留了一百精兵,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考虑强行突围离京。只要你回到靖平,一切便可从长计议,只要你回到靖平,爷爷就不怕他萧平小儿了!别说要回玉珠丫头,就是要萧源的小命,萧平也不敢说什么!”
顾飞扬抬眸看他,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顾骁依旧不放心道:“你要记住,靖平只有你了,爷爷,也只有你了。”
“嗯……”
“当然,玉珠丫头……爷爷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只是,若真到了必须有所抉择的时候,她肯定也希望你能保全自身。”
顾飞扬捏紧腰间的玉珠,亦咬紧唇瓣。
直到寅卯跑过来叫一声王爷,他才慢慢收拾了情绪,抬起头来。
寅卯道:“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王爷,随时可以出发。”
“嗯……”
顾骁点点头,接过手下副将递上来的披风穿上。
他年近古稀,还要长途跋涉披甲上阵,但对于戎马一生的他来说,战场上的刀光血影和生死难料本不该算什么。
但想来真是上了年纪,他越来越害怕分别。
每一次分别,他都有种再难得见的恐慌。
“我走了,你们还和以前一样,照顾好世子。”
顾骁言罢,带着副将往大门口的方向行去。
“爷爷!”
顾骁顿住,回头看向这个比他要高上许多,眸中满是不舍的孙子。
顾飞扬单膝跪地,向他行礼道:“爷爷一路保重,孙儿很快就能和您重逢!”
顾骁的喉头酸涩的滚了一下,千言万语攒在嗓子眼里说不出。
有什么好说的呢。
恰如他当年目送儿子带兵离去,他一句也没说,看到儿子是尸体被运回来,他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回去吧。”
他转身,大步出了靖平王府。
听到孙子在后头高声说道:“恭送靖平王!”
“恭送靖平王!”
靖平王顾骁策转马头,带着手下精兵浩浩荡荡而去,往靖平奔赴。
靖平王走的第二天,顾飞扬就坐不住了。
他几次走到大门口被子丑拦了下来,顾飞扬咬牙切齿,忿忿甩袖倒了回去。
子丑算是发现了,明玉珠不在身边,他整日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只能用坐立不安来形容。
在顾飞扬又一次闯到门口的时候,子丑小心翼翼道:“王爷临走之前说了,不能叫您冲动行事。”
“我知道。”
他蹙眉,转身倒了回去。
子丑刚松了口气,这世子爷又转了回来:“我去瞧瞧她总行吧?她就算不住在这了,那咱们也是朋友啊,我去瞧瞧!”
“殿下!”
子丑这次没能拦住他,顾飞扬已经纵马而去。
等子丑终于追上顾飞扬的时候,已经到了萧源的家门口,他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如果您实在想去,那属下回府叫人!”
“小爷一个人进!”
子丑大惊:“不可啊殿下,五皇子肯定不会放您进去,势必还要派人拦您,到时候刀剑无眼,您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再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如何向王爷交代!”
顾飞扬额角青筋微微一跳:“你能盼我个好吗?”
言罢跳下马来,五皇子府上的侍卫登时如临大敌。
“告诉你家主子,说小爷来了!”
“敢,敢问世子……”那侍卫没想到顾飞扬这次竟然不是要硬闯:“所谓何事?”
“来找人,他知道是谁。”
“是!”
侍卫应声去传话。
不一会,他又回来,向顾飞扬禀道:“五殿下请世子一人进去。”
子丑不满,要说什么,却被顾飞扬拦下。
“好!”
见他进去了,门口的侍卫才松了口气,还好没跟这位世子爷起冲突。
萧源本就不觉得顾飞扬会轻易作罢,原以为他会去想别的法子,但没想到他会在顾骁离京的第二天就只身上门。
“羡安。”
这位脾气性格都极为温雅的五皇子笑着迎了出来:“羡安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嗯,”世子爷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快要贴在他的面上。
萧源只得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听说王爷离京了?怎么不等出了正月和羡安一块走?”
“小爷走不走还不一定呢,”他说着又上前两步:“毕竟小爷的人还在你这。”
萧源又笑着退了两步:“羡安真会说笑。”
“难道不是吗?”他说着,用自己的腿撞了他一下。
萧源吃痛,低头看到他垂在腰间的玉珠,新打的丝绦,流光暗转。
他眸光一紧,冷笑道:“你抢我这珠子,我可以不做追究,但你若明目张胆在我府上抢人,可就是强盗行径。”
顾飞扬不以为意,双手环胸,倨傲的看着他:“那又怎样?没了达奚烈,你要亲自动手?”
萧源也不再和他虚与委蛇:“顾飞扬,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但就算你不是个聪明人,也应该明白,什么该是你的,什么不该是你的。郡主诈死,乃是欺君大罪,你明知有罪还收留她,你想过王爷吗?想过整个靖平吗?”
“殿下既然知道这是大罪,还请速速将罪人交出来吧,莫要连累了自己。”
他看萧源生气,刻意维持的体面一点点土崩瓦解,心情大好。
萧源咬牙道:“你护不住她,不代表我护不住,我身为皇子,早就和她婚约在身,待我们成婚之后一切好说。”
“她是小爷的人!”顾飞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若胆敢动她一个指头,小爷定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萧源却不怒反笑,甚至还抬手在肩上弹了弹看不见的灰尘:“顾飞扬,说这些做什么?谁能得到她,很快就能见分晓。若你乖乖的,你还能顺利离京,若你不听话,那不如留在京城吃我俩的喜酒?”
四目相对,几乎剑拔弩张。
就在顾飞扬以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垂花门后头过来一人。
那人开口:“萧――”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明玉珠一个闪身飞快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