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
“阿姐?顾飞扬是这么叫你的吗?你喜欢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也叫你阿姐。”
萧源说着便呵呵笑了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竟有些狰狞。
“阿姐尝尝,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明玉珠胃口全无,直接将筷子放了回去:“我不想吃。”
“别啊!”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忙脚乱的把添味楼的点心往她面前挪了挪:“阿姐想吃什么便告诉我,若是饿坏了自己岂不得不偿失?你如今病着,更要对自己好一点。”
言罢,不由分说的,将筷箸再次塞进她的手中。
“阿姐,尝尝这个奶香酥,添味楼的新品,来,尝尝。”
他小心翼翼的把奶香酥夹进明玉珠的盘中,满脸堆笑的哄着她去吃。
“给我个面子吧?阿姐?”
明玉珠扭头看他:“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虚情假意,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曾经做过什么。”
萧源却假装没听见,再次锲而不舍的喂她:“阿姐,尝尝。”
明玉珠将他的手推开,他顿了顿,忽的一把甩了手上的筷子,连带那块奶香酥也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你看看你自己!你病了!”萧源指着她大声说道:“你病的无药可救了!为什么不能在临死之前对自己好点呢?!”
“不劳殿下费心。”
“我当然要费心!你是我的人!你是皇上指婚给我的人!他顾飞扬不是要娶你吗!不是就算你死,也要娶你的骸骨吗!我倒要叫他看看!你生是谁的人!死又是谁的鬼!”
他目露凶光,一把抓住明玉珠的肩膀,叫她看向自己:“你看看我!阿姐!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夫君!我才是禹城的郡马!我们才是一路人!”
明玉珠嗤笑:“你既知道我已经无药可救,还要上赶着做这个鳏夫?”
“谁让我喜欢你呢?对,我以前确实不情不愿,但我知道错了!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你……”
他吃吃笑了起来,竟像个害羞的孩童:“我没想到你这么漂亮,这么通情达理,还文武双全,试问这样的妻子,谁人不向往?就连他顾飞扬也对你不能自拔!不是吗?”
“你想娶的,并不是我,你只是想去争抢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和你的兄弟争,和顾飞扬争,和所有人争。”
“谁说的!”萧源瞪大眼珠子,两只手用力抓住她的臂膀:“我真心喜欢你!我会告知父皇,我有了喜欢的姑娘,我要和你成亲!我要和你拜堂!”
明玉珠蹙眉,看了一眼肩上的手:“你抓疼我了。”
后者仓惶收手:“对,对不住阿姐,对不住。”
“我看你病的不轻。”
“是啊,你怎知我也病了?你我都病了,是不是更加般配了?”
明玉珠叹了口气:“萧源,我既答应你留下,你答应我的,最好也不要食言。”
“好好好!”萧源笑道:“我不过是吓唬吓唬阿姐,我哪能真叫蚩然攻打禹城?蚩然可是我大沛的死敌啊,我就算病的再重!也不会大开禹城关,迎死敌入内!”
明玉珠微眯了眸子,略带审度的看着他。
只听萧源又道:“就算阿姐不留下,我也不会做那通敌卖国之人!”
明玉珠起身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走了。”
“阿姐,阿姐,”萧源笑着将人按下:“阿姐都答应我了,就留下吧,你去找顾飞扬还有什么意思呢?你难不成真想叫他带着你的骸骨回靖平?”
是啊,她终将会成为一个死人。
山盟海誓越是刻骨铭心,留给顾飞扬的越是不公。
“我帮你隐瞒身份,放顾飞扬离京,连李乔和陈鹏,我都可以放过!”萧源抓紧她的手:“阿姐你看看我。”
明玉珠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好好说话。”
“我怕你不要我,我才是你的郡马,我才是,顾飞扬不是!”
“不敢,殿下天潢贵胄,将来要承袭大统之位,我又何德何能。”
萧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要你愿意与我成亲,我继承大统,封你为后,好不好?你喜欢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禹城?我可以永不削藩禹城!”
明玉珠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这眼神在萧源看来却大感不妙:“你在可怜我?”
“殿下确实很可怜。”
萧源腾的站了起来,一把掀翻了当中的桌子,上头的杯碗筷箸尽数摔了个稀碎。
门口杨箕捏紧手上的兵刃,小心往里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不一会,萧源满面愠色的走了出来。
“殿下……”
他攥紧拳头,将牙齿咬的咯咯响,紧接着抓过杨箕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顾飞扬!我到底该怎么做!是我慢了?是我晚了?还是我做的不够?!”
杨箕忙道:“殿下,这人与人如何能一样?而且,郡主和顾飞扬在一起毕竟好几个月了。”
萧源这才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裳,颤抖的调整了一下呼吸:“也对,也对……只要她不离开我,等顾飞扬离京,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是。”
萧源满意的笑了起来,却忽的换了一副面孔,高高兴兴的转身回到滴水堂。
“阿姐啊!”
明玉珠一阵牙酸,她想把萧源的嘴堵上。
“阿姐,对不住,一时失手,来人,把这里收拾了,重新去添味楼买点心。”
明玉珠忙道:“不必了,我不饿。”
萧源点头:“那我陪阿姐逛逛园子吧,你日后要长久的住在这,还是多熟悉熟悉的好。”
明玉珠点头:“也行。”
萧源过去扶她,她却要将手抽回来,后者含笑道:“阿姐,咱们还要长久的相处呢。”
“一边说着要长久的相处,一边还不相信我?”
“怎会。”
“那就让我一个人逛逛。”
萧源随即笑道:“好,阿姐若是逛累了,随时派人叫我,我愿为阿姐鞍前马后。”
“知道了。”
目送萧源离去,明玉珠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说实话,过了个年,萧源变化还真大,难不成年前没能代天子祭祖真的给他很大的打击?
满腹狐疑的,她还真就在萧源府上逛了起来。
说是一个人逛,实则身边还是跟了两个婢女。
两人一言不发,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试探性的进了几个偏僻的小院那两个侍女也没拦着,她正要往萧源的书房去,却碰到了已经安置下来的董天知。
董天知快步迎上她道:“我想了想,方才你就应该跟世子回去。”
“我也想了想,是时候跟顾飞扬做个了断了。”
董天知大惊:“了断?你二人之间,又不是假的!”
“师父,”她笑着看向面前这个如师如父的男人,这几年为她奔走,他已早生华发。
她抬手,为董天知拔掉鬓边一根白发:“师父,有时候假的反而好办,倒是那些个真的,难办。”
后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抿紧了唇瓣。
假的好办,真的反而难办。
这句话,他深有体会。
明玉珠又道:“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叫顾飞扬放弃带我离京,眼下,也是个办法。”
董天知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我昨夜不冲动前来,不被萧源抓住,也就不会中了他的毒,更不会牵绊郡主……”
“没有你,他也有的是法子留我。”她抬眼看向董天知道:“你知道吗?他拿禹城来威胁我,扬言要叫蚩然攻破禹城关。”
董天知赫然一惊:“他和蚩然早有勾结?那,蓝湖之战!”
“我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让他死,反而便宜了他。”
她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压祟钱,却发现这衣裳不是她的,而她的压祟钱早就不知丢在何处。
也好……
丢了也好,本就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的人。
“郡主,萧源到底想干什么?”董天知不放心道:“他是不是想揭发你?”
“不,他已经不相信皇上了。”明玉珠冷笑:“这对父子也当真是有意思。”
“那他……”
“他想娶我。”
后者赫然大惊:“他敢!我就算是拼得一身剐也不能――”
“师父!”明玉珠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道:“您紧张什么?我是这么好娶的吗?顾飞扬要娶我,都嚷嚷好几年了,我不也没嫁给他?”
“可这萧源……”
“萧源怎么了?三头六臂?”
看董天知一脸自责,明玉珠反而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还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师父,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啊?”
“我说,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从一开始,两人千里奔走来到京城,到结识顾飞扬,和明泽相认,与顾骁共度佳节。
到现在,离开那个靖平王府,似乎一开始,便不曾拥有过他们。
“郡主……”
“我就是有点不放心……”
明玉珠深呼吸一口气,一张口就觉得鼻头酸的厉害,她用力眨眨眼,好半天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抬头往院外看去。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干燥的冬日正在渐渐远离。
她道:“你说,顾飞扬,要多久,才能忘了我啊……在,在忘了我之前的这段时间,他,怎么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