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走了两步,忽听得身后內侍道,“慕容大夫。”
慕容驰心里惴惴,想着难道这些內侍来过慕容府,知道他是存心绕路,才想着要不要找个托词,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驰脸色一喜,慌忙回头,“表兄!”
来人赫然便是慕容言,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眉宇之间隐有疲惫之色。
慕容言却也不理会慕容驰,直直看向紧随慕容驰身后的两个內侍,唇角微抿,眼底一瞬精芒。
他虽然推拒了太医院令一职,但这些年与宫中并没有断了来往,近日更是贴身照顾太子妃,更是熟悉,以他来看,这两个內侍虽竭力压抑,眉眼之间却自有傲然之意,再加上他们身上隐隐透着的龙涎香味道,分明是在承明殿里伺候的。
他微微敛眸,笑容平和,一派斯文温和,拱手道,“两位天使,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內侍相视一眼,虽不敢小觑眼前这位慕容家的现任家主,到底还是有些自负身份,看似平静实际傲然道,“奴才奉旨陪慕容大夫取东西,叨扰慕容大夫了。”
“麻烦两位天使了。”慕容言微笑,“只是我这兄弟住的地方颇远,来回怕也要不少时间,不若随我去用些茶,或者,我送二位去别院,如今太子府上的崔管事也在我府上歇息,我置办酒席,让您三位好好说说话如何?”
內侍微微皱眉,“太子府的管事也在?”
他们来之前,上头特地嘱咐过了,一切低调为是,若是此时与崔管事碰了面,难免露出一些风声出去,万一上面怪责,他们也担待不起。
慕容言假装没有看见內侍的为难,依旧笑容满面,“崔管事正在偏院,恰好就在慕容驰的院子旁边,您二位若是去了,定是能见着的,不若我随二位一起过去,想起崔管事定是高兴的。”
两个內侍脸色都变了变,还是那精干內侍反应快,微笑道,“都是慕容家是我大雍第一医药世家,药茶是极好的,不知我二人可否有机会品尝一二。”
慕容言微笑,不卑不亢,略一欠身,“承蒙不弃。”
两位內侍颇为满意慕容言的态度,倒也收起了几分轻视,精干內侍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等还需回宫赴命,时间怕是不能长的,最长也不能过半个时辰,还请慕容大夫见谅。”
慕容驰尤在发愣,慕容言却已反应过来,微笑,“那是自然,驰弟,还不快去,莫要耽误了差事。”
“啊,是。”慕容驰立刻反应过来,慌忙就走,走了两步又意识到自己走的是最绕路的那条道,脚下一滑,赶紧重又折转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看的內侍微微皱眉,约莫猜到慕容驰刚才怕是打着故意绕路的想法,心里担心,下意识就要跟上去,忽的斜里有人一挡,內侍抬眼一看,目中锐芒乍现,“慕容家主这是做什么?”
慕容言笑容平和,不着痕迹的伸手,将一件物事塞进內侍手中,內侍也是见惯东西,不用去查看,就知道塞进手里的是一块温润暖玉,触手细腻,分明价值不菲。
“我这兄弟年少糊涂,连家中的路也不记得了,不过他年少就离了家,统共也没回过几回,忘了也是正常。”慕容言微笑,“不过这条路也是近些,两位天使也不需要等候太久,我府中还算安定,天使也无需担心,若有什么差池,慕容一力承担便是。”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慕容言又是这般温文好说话的态度,两个內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慕容言微笑,“两位,请。”
“那就多谢慕容家主了。”
慕容驰匆匆往前奔,一路左看右看,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暗号,偏偏一路平静,连个人影都不见,眼见着前面就是他的院子,他摸了摸就在自己袖子里的手术刀,微微咬牙,过门不入,直接走向北角。
他记得那边是又一个暗门的,直通外街,只是这里距离雍王府距离颇远,来回最起码一个时辰,到时候免不了被人盘问,极有可能会连累到表兄,可这种时候,除了雍王,他实在不知道该找何人。
事关紧要,只能先对不住表兄了。
他微吸了口气,用力推开那扇已然生锈的角门,角门生锈极重,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偏偏纹丝不动,慕容驰又急又累,折腾了好一会才发现角门竟是锁着的,登时面色大变,恨不能找了斧头劈了这门。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慈和的声音,“驰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慕容驰一惊,慌忙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一慈眉善目的老妇,老妇衣饰华贵,面容和善,只是额头用纱布裹着,隐隐还能见着血迹。
慕容驰是真的吃惊了,不急回答,慌忙道,“舅母,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着了?”
来人赫然便是慕容言的生母乔氏,乔氏待慕容驰向来视如己出关心备至,慕容驰也是当乔氏是世上仅剩的长辈,见乔氏受伤,如今不大惊失色。
乔氏抚了抚额头的伤,不甚在意的笑道,“午后不小心落了水,皮外伤,不妨事的。”
虽知道慕容家世代行医,慕容驰仍下意识上前,叼住乔氏的脉搏细细把脉,确认她脉象平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怎的那么不小心,那些刁奴也是该罚,怎的竟让您落了水。”
乔氏淡淡一笑,“不妨事的,我早已习惯了。”
慕容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大怒,“又是那个女人是不是!她成日就想着阴谋算计,就想着欺负您,如今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如此大胆!”
“她是你舅母。”乔氏正色,见慕容驰还待说话,笑笑安抚他,“她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正房夫人,如今落到这个境地,说来也是我们母子对不起她,她心里有怨也在所难免,不碍事的,言儿也赶回来了,有他在,便是她,也不敢再做什么的。”
“您就是好性子!若不是当初您心好,她早被……”
“驰儿,过去的事,莫要说了。”乔氏拍了拍他的手,“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