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一道白光,如长虹贯日,气势浑厚,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瞬间,血光飞溅,还未靠近的十几只老鼠,直接粉碎,连内脏都没留下。
“停!”
老吴瞳孔一缩,大声吼道,同时手臂一挥。
说也神奇,他这一挥之下,空中聚拢在一起如黑色龙卷风的老鼠群们,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地望着陈瑶。
只见少女手中的竹棍,最上面裂开了半寸左右,可以看到一柄冒着寒光的剑锋,如雨后冒尖,伸了出来。
竹棍里,藏了一柄剑?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老吴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陈瑶,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开口道:“你真是那白云之上的人?”
少女反问:“你真是灰家的人?”
面对这般戏谑的反问,老吴倒也没动怒,反而笑道:“不错,我是第36代,灰家家主。”
陈瑶说道:“那你应该认识陈清风吧?”
听到这个名字,老吴脸色大变,转过身,一挥袖口。
那些正在“围观”的学生们,就像中了迷烟似的,全都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老吴这才重新看向陈瑶,颤声道:“请……请问,你是陈前辈什么人?”
“女儿。”陈瑶淡淡道。
咕噜!
老吴震惊地看着陈瑶,喉咙里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苦笑道:“陈前辈,一直是我无比敬重的人,可惜……”
“行了,少说废话。”陈瑶皱了皱眉。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给两位赔礼了。”老吴叹了口气,拱了拱手。
这态度,说不出的毕恭毕敬……让我心里那个吃惊啊,暗暗猜测陈瑶父亲到底是什么惊人身份?
吴老师道完歉后,抬起手,对着脑袋一敲,只听“撕拉”一声,从天灵盖开始,一直往下,直接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也不见有鲜血流出,更是看不到肝肠皮肺,而是有一个堪比豺狼的大老鼠,从里面钻了出来。
我头皮一阵发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老鼠……这他娘的,怕是能和狮子单挑了吧?
那大老鼠从老吴的身体里“钻”出来后,又对陈瑶作了几次揖,这才离去。
而老吴,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别看了,走吧。”
陈瑶见我还在发呆,推了我一下。
我问他,这些学生怎么办?
陈瑶说等他们醒了,自然会报警……至于之前发生的事,那大老鼠用了法术抹去了他们的记忆,不用担心会留下心理阴影。
我点了点头,望着陈瑶,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陈瑶说。
好。
我和陈瑶一起离开了老吴家。
回过头,看到这逐渐荒凉自建屋,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个古板却正直的面庞,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回去的途中,我发现陈瑶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直低着头,眼睛里似乎藏了事。
忽然,少女一个趔趄,朝着一旁摔去,还好我一直盯着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她扶住。
“陈瑶,你没事吧?”
陈瑶摇了摇头,虚弱道:“伤势还没有恢复,强行动用了这根棍子,所以……”
“行了,你别说话了,我背你。”
“不用。”
不给少女拒绝的机会,我直接把她背了起来,笑道:“第一次你晕倒的时候,还不是我背的你?”
少女脸颊有些红晕,眼神恍惚地看着我,轻声道,“看到你,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啊?”我好奇道。
“一个我曾经误会最后辜负的人。”少女唉声叹气。
“你的前男友?”我如临大敌。
“走你的路。”少女没好气道。
“……”
我挠了挠脑袋,背着陈瑶,开始缓缓地家里的方向行去。
肩膀,忽然有些湿润。
我撇过脸,看到少女已经熟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有晶莹泪水流出,嘴里轻轻嘀咕着“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在跟谁对不起,但少女这一刻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儿时父亲给我讲述的一本叫《玄灵志》的书。
那书中,记载了世间诸多精怪,其中有一风雪精灵,银发扑面,肤白如雪,常在大雪天出现,在悲天悯人之时会双手做祈祷状,流下眼泪,泪水化作最纯洁的珍珠……
而山中神仙,更在意的却不是那珍珠,而是精灵哭泣之后,那楚楚可怜,闭月羞花的模样。
我忍不住多看了陈瑶几眼,直到少女皱了皱眉,这才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谁说一笑才能倾城?
*
自从那场诡异的师生宴风波结束后,距离徐春来要债,河神卫铳来娶亲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七天了。
陈瑶自从动用了那个竹竿里藏着的“剑”,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又受到了重创,躺在床上,足足昏睡了两天,哪怕醒来,也是无精打采,一副疲惫之色。
这段时间,田奇出奇的沉默,不怎么找我唠嗑了,游戏也不玩了,总是独自走在外面,望天。
我本以为他是在装深沉,试图勾搭几个涉世不深的过路少女过来搭讪……事实上也确实有少女上来搭讪,可田奇要么不理,要么微笑婉拒。
这风格,实在和平时放荡不羁的他大相径庭。
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之后的几天,各种诡异的天地异象纷纷出现……
九月灼热之季,先是温度骤降,狂下冰雹,最后是大雪飘零,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落下,像是来到了寒冬一般。
镇上的人,都从t恤,裙子,短裤,换上了冬天的羽绒服,棉衣,棉裤。
冰棍店无人光顾,湖水无人下去嬉闹,吊锅店生意火爆,大街上再也看不到小姐姐白花花的大腿,一个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不光是诡异的九月雪,气候也变得阴沉之极,大风呼啸,鬼哭狼嚎,一到晚上,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叫声,不似怒吼,更似哀嚎。
仿佛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征兆,镇民们大多都选择躲在家里,极少出门,就连学校也破天荒的放了一个星期长假……
*
废弃的职高学院。
女生404宿舍。
一袭红妆的女鬼,坐在窗台,两条腿来回摇摆,苍白却凄美的侧颜,怔怔地望着星空。
不多时,一颗流星落下,一闪即逝。
女鬼面庞,缓缓流一泓泪水。
只是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为负心人流的血泪。
*
后山,深潭之中。
一阵低低的咽呜声,在水里响起。
哗啦!
少年浮出水面,泪眼婆娑,衣衫浸湿,不知是泪还是水潭里的水。
他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妈和姐姐的名字。
这个曾化作笔仙,回到家中指引姐姐的阴灵,在出现这片天地异象之时,终于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他哭,是思念,更是害怕以后再见到母亲和姐姐,会因为失去心智,而把她们害死……
哗啦!
又一个身影浮出,正是当初把他拖下水,害死他的那位罪魁祸首。
老头看起来大概七十来岁,实则年龄却有两百岁之高。
当然,用年龄形容兴许已不恰当,因为早在两百年前,老头还是一个马贼之时,曾和一干同伴洗劫镇中,最后被一仗义屠夫乱刀砍死,扔进这片荒芜的水潭里,化作最阴险下贱的水鬼。
于是,老头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等到了,正是眼前的少年人――小松。
“哭个屁哭,等老子走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这片水潭的正牌水鬼,这种天大的喜事,多少孤魂野鬼求都求不来,你他娘的还哭?”
老头不耐烦地骂道。
少年哽咽道:“我不要做什么水鬼,我只想回去见妈妈……或者,让我投胎,下一世还做他的儿子。”
老头耻笑道:“你以为投胎后是想做谁的儿子就能做的?运气不好,堕入畜生道也不是没可能……听老夫一句,老老实实待在这水潭中,兴许运气好,百年,或者千年后,能和老头一样,荣登一河之小神。”
少年欲言又止,老头忽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接着,老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黄金甲,手持长矛,身高足有一米九出头,整个气势,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河神大人。”
老头慌忙从水里出来,恭恭敬敬道。
金甲统帅摆了摆手,道:“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卫统帅。”
老头笑了笑,姿态谄媚。
卫铳瞥了眼水中哭泣的少年,不禁皱眉道:“你确定这小子,能继承你的衣钵?”
“不行也得行,现在是赶鸭子上架……毕竟再过三日,就是寻缘大会了,机不可失啊。”老头笑道。
卫铳冷冷道:“我先说好,你去了我那,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河伯,我得看你的表现……做得好,十年后,你顺理成章上位,做得不好,继续滚回来当水鬼事小,惹老子发火,可莫怪我让你灰飞烟灭!”
老头诚惶诚恐地说道:“河神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份内职责。”
“行了,赶紧办事吧。”卫铳不耐烦道。
“是。”
老头转过身,目光森林地看向少年。
少年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难看,嘴里喊了一声“不要”,便仓惶地跳入了谭低。
“嘿嘿,毛还没长齐的家伙……在水里,你以为能逃得掉我的手掌心?”
老头怪笑一声,也跟着跃入谭中,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逮住了少年,一把揪住了少年的头发。
但见老头眉心之中,弥漫出一股黑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少年的身体里。
“不,不要――”
少年痛苦地挣扎着。
最终,少年一双还算明亮的眸子,被黑气蒙上了一层阴影,还带有稚气的脸,逐渐变得凶厉、狰狞起来。
两只水鬼重新浮出水面。
老头望着少年,语气严肃道:“从今天起,你高松,便是这块水潭的正式水鬼……除非找到下一个更适合的替身,否则绝不可轻易离开此潭,明白了吗?”
“是。”少年面容呆滞,声音犹如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
老头转过身,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那金甲统帅:“河神,您看……”
“走吧。”
卫铳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扔给了老头。
老头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不多时,刚刚晋升成见习河伯的老头,与河神卫铳,一起并肩离开了此处。
后山,清冷幽森的水潭中,此刻只剩下刚刚成为正式水鬼的孤独少年小松。
少年冰冷的眸子,看着两人越行越远,直至消失,这才缓缓沉入潭低……
*
隔壁小胖家。
午夜十点四十五分。
老太太睡得早,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已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平时有吃夜宵习惯的小胖,今天破天荒的没有吃夜宵,而是站门口,望着外面不断飘零的大雪,若有所思。
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小胖额头流出一抹冷汗,摸了摸肚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笑道:“哦,你说三天后,便是我翻身的机会?”
“其实,现在的生活就挺好嘛……不过小晴你放心,无论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的。”
“除非我死……”
*
白事铺。
坐在电脑前,玩着一款叫《植物大战僵尸》的田奇,眼看着就要通关,突然“咔嚓”一声,键盘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半。
田奇皱了皱眉,继续。
啪!
接着,鼠标的线也断了……
田奇一脸无奈,只好停下手中动作,朝窗外昏暗的天空看了一眼,语带自嘲道:“就非得这么急,多等一天也不行?”
回答他的,是直接碎成数段的显示屏……
“……妈的,烦不烦啊,这么急着让我上天,有种你劈一道天雷下来啊?”田奇气得跳脚大骂。
天空中,隐隐有闪电划过。
田奇脸色一变,陪笑道:“喂喂,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虽然这九重雷劫伤不到我,但这屋子还住了其它人呢。”
见气象逐渐平稳,田奇松了口气,嘴里骂了一声“憋屈”,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丁老弟,别睡了起来嗨,跟我去喝酒去!”
打完这通电话,田奇站起身,看了一眼隔壁布帘小床上“装睡”的少女,微微一笑,并没有揭穿,径直走出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