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柔了,打从那事暴露,便对他忽冷忽热,这会儿康王世子竟有些受宠若惊。
他迟疑半晌,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不是借机报复?”
世子妃手一顿,让他气笑了:“世子爷不信,大可不听啊!”
听!康王世子在心里嘀咕,这娘们虽然性子可恶,但主意一向正,不听的话,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
政事堂才弄清楚事情经过,就听说了康王世子负荆请罪的事。
常庸吃惊:“什么?康王世子去正阳门外跪着了?”
“是。”小吏回道,“脱了上衣,大声请罪,还叫了个属下,听他念一声就抽一下,背都打红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听事情经过,就知道是楼晏故意引康王府跳坑。
但是他们忙碌了这些天,眼见证据一件件被摧毁,自己做的都成了无用功,知道楼晏将了康王府一军,心里只觉得痛快。
可能只有首相常庸是真的生气――这破事,政事堂要负责的啊!
现下听了康王府的应对,众人吃惊之余,心情也是复杂。
这反应真快,如此能屈能伸,也难怪康王府能成事。
“常相,这事怎么办?正阳门外围了好多人,都在看热闹呢!”
正阳门外并不禁止百姓来往,这两天康王府正在风口浪尖,有这样的热闹,百姓们怎么会不来看?
常庸问:“陛下呢?”
下属道:“已经去通禀了。”
常庸点点头,道:“去看看吧。”
宫里那位,一样叫人放心不下啊!
到了正阳门外,果然看到密密麻麻凑热闹的人。
如小吏所言,康王世子光着上身,只穿一条长裤,跪在正阳门外。一名侍卫握着荆条,站在旁边。
只听康王世子大声喊道:“臣,主理修缮期间,轻忽职责,以至于小人作祟,此罪一。”
话音落下,侍卫抬起荆条,往他后背抽了过去。
康王世子一贯养尊处优,保养得皮肤白皙,这一荆条打下去,立刻浮起一条红痕。
人群哗然。
“还真打啊!”
“不打怎么办?不是要请罪吗?当然要拿点诚意出来。”
康王世子继续喊:“楼大人请臣协助办案,臣不但没有主动,还多有推脱,此其罪二。”
又是一荆条抽下去。
康王世子身体晃了晃,似乎在忍受痛苦。
过了会儿,他接着喊:“臣没有约束好下属,泄露宫中事,连累父祖为人诟病,使陛下清名受损,此其罪三。”
荆条又一次重重抽下去。
康王世子身体抖了一下,深深伏下去,哽咽道:“都是臣的过错,臣甘愿受罚。然而,身为人子,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祖蒙受不白之冤。臣愿以死谢罪,求陛下还父祖一个公道!”
常庸看到这一幕,一时面沉如水。
康王世子真是好成算,这分明就是告诉他们:你们想弄死我?行啊,我现在自己认罪,这条命送到你们手里,敢不敢拿?
他们还真不敢拿。
堂堂亲王世子,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主动送上门,别人第一反应,就是受了冤。
人就是这么矛盾,别人不承认,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相反,对方把姿态放得很低,又会想,他要不是冤枉的,何必这么委屈。
不管真相如何,康王世子这么着,已经握住了主动权。
第440章 问几句
街角的马车上,池韫磕着花生,看着正阳门前的康王世子。
“他们可真会做戏!”一旁的絮儿愤愤不平地说。
池韫笑道:“要是这么点事都应对不来,才叫奇怪。”
絮儿好奇地问:“小姐,您有什么办法?”
虽然府里改了称呼,可没人的时候,她还是习惯这么叫。
池韫剥着花生壳:“先等等。”
等什么?絮儿不明白。
不多时,皇帝派人出来了。
那内侍十分恭敬,对着康王世子低头哈腰,连连作揖。
然而康王世子态度坚决,大声道:“胡公公,此事是我有错在先,便是陛下不罚,我也必须自罚。”
说着,他大声喝令侍卫:“继续!”
侍卫当即扬起手中荆条,抽了上去。
“啪!”康王世子背上,又添上了一条红痕。
胡恩吓了一跳,苦着脸道:“世子爷,陛下没有怪罪您。这件事如今还没找着证据,您这不是让陛下为难吗?”
康王世子却道:“我来请罪,正是不想叫陛下为难。陛下顾念血肉亲情,我又岂能叫陛下受人非议?胡公公,你且回去吧!在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我是不会起来的。”
他直挺挺地跪着,喊道:“打!”
“啪!”荆条又是一抽。
眼见康王世子后背一条条红痕交错,有的甚至渗出血来,围观人群的风向隐隐变了。
“这是真打呢!看来是真心请罪了。”
“是啊!又跪又打,就连陛下派人来劝,都没收手,不是做样子啊!”
“说起来,这桩案子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对吧?怎么就一定是康王世子做的?”
“这不是他嫌疑最大吗?”
“嫌疑最大,就一定是真凶吗?若是如此,官府办案也不需要证据了。”
“没错。他们家要是幕后真凶的话,也不会自己嚷嚷出来了。”
絮儿听得着急,说道:“小姐,再这么下去,百姓都要相信了!”
池韫仍然很淡定:“没事,应该快来了。”
快来了?谁?
絮儿一头雾水,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过了会儿,车壁被人敲了一下。
絮儿急忙探出头,惊讶地喊出声:“表公子?”
站在外头的,是韩二舅家的表哥韩齐。
韩齐摸了摸脑袋,憨憨地问:“表妹在吗?”
絮儿挑起帘子,就见池韫坐在车中,向他含笑点头:“三表哥。”
正阳门外正热闹,没有人留意这里的情形。
只听池韫问:“来了吗?”
韩齐连忙点头:“池二表弟叫我来问,是不是现在过来?”
池韫答道:“差不多了。”
韩齐应了一声,转头走了。
絮儿莫名其妙,扭头问:“小姐,二公子要做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车帘子放下来,池韫又剥起了花生。
另一边。
“常相,怎么办?”有官员问道。
常庸没说话,一群人心情都不太好。
承元宫埋药案陷入了僵局,楼晏剑走偏锋姑且算是打开了一条口子,哪知道康王府这么狠,来这么一出。
如果今天的事不好好解决,这桩案子就没法再查下去了。大庭广众,叫康王府脱开去,就是往他们脸上扇巴掌,叫朝廷颜面无存。
“楼通政呢?”常庸问。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个通政司的官员答道:“楼大人一早去灵山县了。”
常庸拧紧眉头。
偏偏今天去了灵山县?他到底是故意躲开,把烂摊子留给自己收拾,还是真的凑巧?
眼见百姓们的情绪被带动,袁彰出列了。
“常相。”他请示,“不如下官去劝说一二吧?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常庸意外。
这个袁彰平日滑不溜手,今天居然主动出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他肯出面,是件好事。
袁相爷口才犀利,定能将康王世子给请回去。
常庸才要应允,耳边忽然传来惊呼声,有人喊道:“快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