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年轻一辈中，依旧是男孩子多余女孩子，好容易出了柳滢一个女孩儿，自然是叔叔伯伯全都如珠如宝。
这种情况下，柳家几兄弟其实都忍不住想起来远在帝都的戚团团。
他们几年前其实曾经偷偷回去看过，因为是外人，又不能显露身份，所以只知道戚家没有短缺她的用度，继母对她也还算不错，未婚夫也是名门子弟，便慢慢放了心。
毕竟太远了，得知的消息总是有限。
几兄弟是打算等柳笙大了，想开了，自家大哥心结消除，不再那么介意了，也好贴补贴补帝都的戚团团，没曾想，中间出了差错，那孩子被人错待差点儿死了，再然后，竟然那孩子竟然直接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说实话，这事儿其实比老爷子离家出走，还让他们觉得难受。
顾虑太过，又总觉得还来得及，所以，才把唯一能够挽回些什么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给浪费掉了。
“大哥，”柳松轻声道：“其实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很想小妹。”
“……抱歉。”柳杉哑声说道，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难过和暗淡，他明明应该是那个维护家族和兄弟姐妹的，如今却似乎把大家都给带沟里去了。
这些年，除了小妹的忌日，其他人根本连提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于戚家，有关于戚团团，还有小妹的话题。
所有人都对他小心翼翼，只有他自己还一无所知，以为自己才是最痛的那个，但实际上，小染是所有人的宝贝，她死了，谁又能不疼呢？
“是我错了。”柳杉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有些破碎：“我不该这么混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执念，把笙儿带歪了，让他失去了最宝贝的妹妹。”
听到柳杉认错，柳松眼底深处的紧张彻底放松下来，他拍了拍柳杉的肩膀，笑道：“大哥，还来得及，拿出当年你讨好小妹的厚脸皮来，外甥女儿总能再找回来的。”
柳杉滞了滞，没吭声。
柳松轻笑：“大哥，狠话就不用说了，你都说了这么多年了，叽叽歪歪了十几年，你那一次真正用心地去查过？还不是怕戚家对外甥女儿不利，最后都收手了嘛！”
柳杉恼羞成怒：“滚你的蛋！”
柳松哈哈大笑，果然圆滚地滚蛋了：“大哥你就是死鸭子嘴硬，老头子都离家出走补偿外孙女去了，我准备也学学他，到底人老成精呢，都跟柳家断绝关系了，才好再续前缘嘛！”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显然很怕被揍。
柳杉紧紧咬牙站了半晌，松开手，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终于带上了几分释然。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迈步出门，却在门口看见了柳笙。
才几天而已，柳笙却瘦了许多，见他出来，凝滞的眼珠才微微转动，轻轻叫了一声 ：“爹。”
柳杉心疼不已：“你不要太为难自己。”
顿了顿，见柳笙并不回话，轻声道：“要是真后悔了，就做些什么吧，趁着现在还能挽回，免得日后真的走到了绝路，你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笙倏地抬眼：“爹！”
柳杉笑了笑：“笙儿，你娘死后，戚团团，就是你最亲的人了。”
他以前不懂，死去的人重要，活着的人更重要这个道理，如今懂了，心中的阴郁反而少了。
他摇头制止了柳笙想要反驳的话，沉声道：“仇要报，但该付出什么代价，真的要想清楚。这个妹妹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再想想。”
“爹。”柳笙抿唇：“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娘交代的遗物我已经交给了她，我跟她，两清了。”
柳杉并不反驳，只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做好了她恨你怨你，甚至干净利落地要杀你的准备了？”
柳笙的脸色迅速刷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柳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不着急，你再慢慢想清楚。听话，如今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柳家，遇到了大麻烦了。”
柳笙心中各种念头叠起，却不得不压下，待听到齐青来自于天医局，而柳家几兄弟已经全部中毒，顿时神色大变，再顾不上去想其他了。
这种时候，先活下来再说其他的吧。
柳家齐齐动起来，几个嫡系暗中安排的时候，戚团团则睡得正香。
大概因为有帝王在身边守着，又或许是累到了极致，她一直睡到了下午才睁开眼睛。
君九离就坐在一旁静修，听见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快步走到了床边。
“感觉如何？”
戚团团迷蒙地爬起来，半睁着眼睛：“饿。”
她脑袋上翘起一撮呆毛，趁着她朦胧的表情，显得格外柔软可爱。
君九离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软得不成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捏了捏她的鼻尖：“想吃什么？”
戚团团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地想。
房门外，一直侧耳听动静的柳老爷子连忙出声：“团团醒了吧？我让人一直炖着莲子羹呢，喝一点吧？”
被抢了工作的帝王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给戚团团洗干净帕子，递过来：“想吃吗？不想吃我们可以出去吃。”
戚团团接过帕子擦脸，瞬间清醒了不少：“想吃的。”
门外的柳老爷子高兴应下：“保证好吃！团团等等啊，外……我很快就把东西端过来！”
那得意的声线，带着战胜后的喜悦和满足，伴着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君九离摸了摸戚团团的脑袋，认真地道：“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
戚团团笑眯眯地仰头看着帝王，眼睛里像是揉碎了点点星光：“好。”
她拉住他的手，拿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儿一样：“我是你的，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难受难过，被人伤害。”
君九离滞了滞，那种被暖意浸泡心脏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轻轻捧着戚团团的脸颊，克制而珍视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我也是你的，所以，为了你，我同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我自己也不行。
我要长长久久地陪着你，一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