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屠禹天棋差一着,险险中刀,下面交椅上的馆主有些坐不住了,议论纷纷起来。
其中一名馆主脸色紧张的低声叫道:“屠师傅输了一招吗?”
旁边交椅上梳着大背头,年约五旬的馆主淡笑道:“罗师傅,先别紧张。屠师傅虽退不乱,临走前还虚晃一招,使得姓汤的不敢追击,虚实之间把握有度,可见屠师傅游刃有余,一招半招落了下风,不碍事的。”
姓罗的年轻馆主点头道:“赵师傅说得有道理,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左侧另一个穿灰绸练功服的馆主却冷笑起来,“赵师傅,你是不是太乐观一点?屠师傅根本就不擅长什么八斩刀,他现在以已之短,搏敌之长。输一招看上去没什么,可有句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一穴。屠师傅要是不换回狮爪手御敌,怕是还要输第二招、第三招的,最后彻底落败!”
赵师傅立即不高兴了,笑着往回怼,“洪师傅,听说你跟这个姓汤的比过武,而且还输了!看来那一场你输得很惨啊,不然怎么会对这姓汤的这么了解,对屠师傅这么没信心呢?”
洪师傅听得眼角一跳,他当日和汤庆泰比试,确实输得挺惨。
汤庆泰不但功力高强,而且实战经验非常丰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武师可以相比的。
那天的比试,汤庆泰几乎是三拳两脚间就将他彻底打败了,败得先是五体投地,再四脚朝天,不是一般狼狈!以至当天就有不少的学生退学离开!
这件事,成为了洪师傅的伤疤,如今被赵师傅当众揭开,老脸顿时一片窘紫,刷地站起来喝道:“姓赵的,你什么意思?”
赵师傅摊手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洪师傅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也可以理解,你可能是被那姓汤的打怕了!”
如此不留情面,恼羞成怒的洪师傅哪忍得住,立即就要扑过去揍人!
旁边几个馆主见状,赶紧纷纷上前架住两人!
“洪师傅,赵师傅,你们别这样,有话好说!”
“这种时候,咱们应该同仇敌忾啊!”
“对啊,你们这样闹法,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啊!”
“有什么事,等屠师傅打完了再说也不迟。”
“……”
被众人一劝,洪师傅终于停了下来,咬着牙道:“错过今天,洪某定当上门拜访,请教下赵师傅的螳螂拳!”
赵师傅抬手拱了拱道:“赵某随时恭候洪师傅大驾!”
两人这才坐下,其他馆主师傅纷纷摇头落座,看向比武台。
台上,屠禹天已经重整阵脚,大蝴蝶刀摆出一前一后的架势,徐徐踏步。
汤庆泰的鸳鸯钺护在身前,平淡的道:“屠师傅请。”
屠禹天冷哼一声,拧腰跨步,主动出击。刀光一闪,磕向汤庆泰手中的古怪兵器。
汤庆泰扬手一挡,兵器相交,激起金铁之音。
余音未止,屠禹天另一把刀已经在手中转了圈,以反手执刀之势直直抹向汤庆泰的脖子。
切磋比武,不是生死搏斗,所以兵器通通未开锋,然而就算是这样,被钝锋扫中也绝不会好过。
汤庆泰没有硬挡,人往后猛退一步,立即与屠禹天错开半个身位,手中鸳鸯钺一转,外侧弧刃割向屠属天的手腕。
屠禹天缩臂回防,蝴蝶刀撞开鸳鸯钺,另一手却是闪电刺前,直指汤庆泰的胸口。
这一次,屠禹天放开了手脚,蝴蝶刀如臂使指,刀势连绵不绝,倒不比他手上的功夫差多少。
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互有攻守,蝴蝶刀和鸳鸯钺不时激撞,发出当当当当的脆响,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银光!
一众南北武师紧盯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呼吸间就错失了精彩招数。
尤其是槎城的这些馆主,平日里基本从未与人生死相搏过,经验大多来于一些比赛,真刀真枪的干架,少之又少,类似这种搏斗,他们不曾遭遇,甚至连看都很少。
这一回,他们可说是真的开了眼界,同时心中也是惊叹!
难怪屠禹天如此高傲,果然宝刀末老,功力绝不是他们可以相比的,与汤庆泰拼杀如此之久竟然也未落败!
“当!”台上突然又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汤庆泰眉毛一拧,被屠禹天一刀磕得往后退去!
屠禹天大喝一声,乘胜追击的脚步前冲,双刀贴去,磕在鸳鸯钺上顺势一送,斩向汤庆泰的胸口。
毛家杰看得心惊胆寒,忍不住叫道:“师兄小心!”
来观战的外省武师尽数惊呼起来,虽然他们早知道,今天是来配合汤庆泰与屠禹天演戏的,但两人打得火药味如此之浓,似乎已经打出了真火,假戏真做啊!
至于另一边的那些馆主,则是大声为屠禹天喝彩,巴不得他能一刀将汤庆泰砍杀在擂台上,替他们狠出一口恶气。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在场众人,无不感觉意外!
只见汤庆泰右脚像是生了根似的,钉在了台子上,身体则是转了半圈,左边胳膊一扬挡住屠禹天的这一刀,纵使刀末开锋,砍在手臂上也依旧出现一道红紫色的淤青。
汤庆泰十分硬气,中招之后哼也不哼,手中圆刃趁机横扫,划过屠禹天的额前。
屠禹天这时来不及换气后退,只能头往后仰,可仍旧慢了一些,眼角被刃尾扫到,一只眼睛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汤庆泰一招得手,更是趁他病要他命,撞开压在手上的蝴蝶刀,猛贴过来,鸳鸯钺铲向屠禹天的胸口!
闭着一只眼睛的屠禹天横刀一架,顶着汤庆泰的鸳鸯钺,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忘记戴先生的交待,真要在台上分出胜负?”
汤庆泰微笑回应:“我没疯,我记得戴先生的话!屠师傅放心,汤某最终会输给你的,但你赢得太轻易,不怕槎城的这些馆主起疑心吗?”
屠禹天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咱们已经打了好一阵,该划上句号了吧!”
汤庆泰道:“应该应该。咱们再比划一阵,汤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输给屠师傅了。”
屠禹天失声骂道:“我草,你还要……”
话未说完,汤庆泰已经人往后撤,同时飞起一脚,直踹向屠禹天心窝。
屠禹天在心里强烈表达了要与汤庆泰的女性家人发生超友谊关系的意愿,同时无奈的一脚踹去。
两人各中一腿,纷纷后退!
拉开距离后,汤庆泰大笑道:“痛快痛快,汤某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屠师傅果然身手不凡。”
暗地里吃了不少亏的屠禹天脸臭得像狗屎,“好说好说。”
呛呛两声响,汤庆泰竟然扔了鸳鸯钺,活动了下手脚道:“兵器比过了,屠师傅,不如咱们再比比拳脚吧?”
屠禹天气得牙痒痒,汤庆泰摆明了不想让他赢得那么舒服啊,但也只能点头,“你远来是客,你说了算,屠某定当奉陪到底!”
说话之间,他看了一眼那柱线香,只剩三分之一了,心里不由着急起来!如果没办法在线香燃尽前打败汤庆泰,不但丢脸,与戴先生的计划也要落空了!
同时他也郁闷得不行,明明之前就跟汤庆泰商量好了的,可到了擂台上这个家伙却是阳奉阴违,直到现在还在台上活蹦乱跳,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屠禹天暗下决心,先不去管戴先生的吩咐,接下来要全力施为,将姓杨的放倒才能真正化解眼前的困局,因此立即扔了大蝴蝶刀,双手握爪,像一头猛狮般扑向汤庆泰。
“噢噢,屠师傅出狮爪手!”
“他终于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
“可是时间不多了啊。”
“屠师傅加油!”
“师傅加油!”
一班馆主,以及一徒弟,无不为屠禹天喝彩加油起来。
汤庆泰则是毫不畏惧,悍然迎上。
两人撞在一起时,拳风爪影纷飞,近身短打,寸步不让地争夺那方寸间的空隙,台上立即响起一串如同炮仗似的密集闷响。
不知道来回多少招后,屠禹天终于抓到一个机会,食指和大拇指弯曲如爪,狠狠朝汤庆泰的眼珠子剜去!
他已经打出了肝火,杀气涌现了。
这才像样嘛!汤庆泰不怒反笑,如同猛兽般迎爪而上,头微微一偏,避开重要位置,双掌如刀刺向屠禹天的胸口!
屠禹天咬牙,手上发力,在对方的眼角抠过,抓出两道血痕,可胸口却被双掌掌尖插中,弄得他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强忍胸口剧痛,双手如爪再次抓去!
汤庆泰见势不妙,腿上一点就要后退!
屠禹天则是欺身而入,抄住汤庆泰的右手凶猛一拉。
“嘶啦”擂如上响起衣物开裂的声音!
汤庆泰一条袖子被屠禹天撕开,手臂更是给捉出五条血槽,鲜血飞溅!
屠禹天得势不饶,飞起一脚,正中汤庆泰的胸口。
汤庆泰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去,摔到于擂台下。
一时间,全场俱静。
半响,邬霆才大叫一声:“汤师傅出局,屠师傅胜!”
“赢了,屠师傅赢了!”
“屠师傅终于赢了。”
“屠师傅干得漂亮!”
“你们这些混蛋,现在知道我槎城武师的厉害了吧!”
“师傅万岁!”
拳馆里呼声如雷,听到这些喝彩声,屠禹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扭头看向线香,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如果再拖上一两分钟的时间,哪怕打败了汤庆泰,也不是那么好看的。
毛家杰等人赶紧上前,扶起了汤庆泰,看看他那条垂下的手臂,鲜血淋淋,十分可怕!
汤庆泰却是硬气,不但没有皱眉,反倒笑了起来,“屠师傅果然好功夫,汤某服了!”
一班馆主却是乱七八糟的叫嚷起来。
“走吧,别在这丢人了!”
“快滚啊。”
“活该,你们这帮混蛋也有今天。”
“赶紧滚出槎城!”
这一段时间,槎城大小拳馆被这些外省武师踢了个遍,除了百胜拳馆和双狮拳馆外,其它拳馆均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所以对这帮人早就深恶痛绝。
现在屠禹天打败了他们的代表,自然个个痛打落水狗。
毛家杰眼中闪过戾气,想要说什么,却让汤庆泰给捉住。
汤庆泰摇了摇头,毛家杰也叹了口气,扶着他与其余武师离开。
他们走后,馆主们纷纷上前祝贺,之前力捧屠禹天的赵师傅更像是押对了宝的赌徒般得意的道:“我就知道屠师傅肯能打趴那孙子的,刚才洪师傅还担心,现在怎么说?”
洪师傅冷哼道:“我不是对屠师傅没信心,我只是担心屠师傅吃了兵器上的亏。事实证明我也没看错,屠师傅的狮爪手果然名不虚传,直接就将那小子打废了!”
在众人的奉承声中,屠禹天哈哈大道:“承蒙各位师傅厚爱,屠某总算不负众望,替我们槎城争了口气。但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同气连枝的结果。来来来,大家随我到大堂喝喝茶。中午屠某设宴,庆贺庆贺,务必请各位大驾光临啊。”
赵师傅趁机又来一记马屁,“屠师傅今天为我们槎城长了大脸,这顿饭我们当然要吃,大家说对不对?”
在这种时候,当然没有人会反对,当下个个称是。
屠禹天见状,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总算是巩固下来了。接着,就可以实施计划的下一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