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差一刻,双狮拳馆的比武终于要开始了。
屠禹天一身黑色练功服,头发倒梳得一丝不苟的出现在大厅上,他先是给自己的祖师爷上香,完了之后才给那十几张交椅上的馆主敬茶。
这被邀请来的十几名馆主,未必人人都看屠禹天顺眼,但今天的事情关系到槎城所有武师的荣辱兴衰,所以均是暂时放下心中芥蒂,同气连枝的一致对外。
纵然以前与屠属天有过一些小摩擦的馆主,也冲他点头,示意他要加油,绝不能让外省武师将槎城武师看扁。
屠禹天也一改往常那副鼻子长在头顶,傲气凌人的模样,带着一脸和善的微笑与众馆主寒暄打招呼,一圈下来后,竟然也未曾冷落了谁!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张空交椅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椅子上贴着赵百胜的名字也显得格外的刺眼,这就不咸不淡的道:“我原本以为今天风和日丽,赵师傅应该会来凑凑热闹,为我们槎城武师助威呐喊的,没想到他竟然缺席了!”
一名与赵百胜交好的馆主立即就道:“屠师傅,赵师傅早前受了伤,一直在养着,前不久又与人动了手,怕是伤了元气,所以才没能过来的!”
屠禹天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自从二十年前跟赵师傅切磋之后,屠某一直念念不忘,想着哪天有机会再向赵师傅请教。转眼二十春秋过去,人依旧,拳却已非当年之拳了。”
那名替赵百胜说话的馆主听得有些不悦,“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赵师傅的拳再刚再猛,也有老骥伏枥的时候啊,屠师傅,你赞同吗?”
屠禹天听得出来,这名馆主虽然表面在说赵百胜老了,暗里却在告诉他,你屠禹天也逃不过天道轮回,总也有老迈的一天。
你个老匹夫,懂个屁!
老子今天要是能打赢这一场,戴先生的优化液就下来了!
到那个时候,老子还能再领风骚二十年!
岂是赵百胜,还有你这样的老匹夫可以相比的?
不过这些话,他是绝不可能说出来的,只是淡然一笑更过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外有拳馆的学员唱道:“汤庆泰师傅到!毛家杰师傅到!聂青师傅到……”
一个个名字唱了出来,坐在交椅上的十数名馆主也通通变了脸色,有的忿愤,有的惊惧,因为他们在来的这些人手上,或多或少都吃过一些亏!
屠禹天立即摆出一付同仇敌忾的模样,冲众人拱手道:“各位师傅请喝茶,一会儿看屠某怎么收拾那个姓汤的家伙!”
十几个馆主,不论心里是怎么想,这会儿已是统一立场,一致对外,也纷纷冲他拱手,“屠师傅,一切拜托了!”
汤庆泰为首的一班高手,进场之后便大刺刺地列成一排,隔着大厅中心的擂台,与槎城这边的馆主遥遥对望。
尽管隔着擂台,但空气中火药味似乎已弥漫开来。
毛家杰抬眼看看,发现对面的屠禹天精神抖擞,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心中就有些忿愤,忍不住低声对汤庆泰道:“师兄,我们今天,真的要输掉这一场吗?真要硬碰硬的话,屠禹天那个老东西未必是你对手的!”
汤庆泰叹气道:“剧本是这样安排的,我们这些演员,只能照本宣科了。坏了戴先生的事情,我们是拿不到忧化液的!”
毛家杰双目森森,如同一匹野狼的盯着对面的屠禹天,“那老东西真是踩了狗屎,走了大运,若不是郭孟川来了槎城,今天这里哪能轮到他威风!”
汤庆泰淡然笑道:“师弟,你要记住。一时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这条路能走多长。只要我们走得比那姓屠的长,那我们就能笑到最后。”
毛家杰道:“可是……”
汤庆泰摇头打断他的话道:“今天我虽然要送姓屠的一顶高帽。不过我这顶帽子,不会让他戴得那么容易的,你一会儿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就行!”
毛家杰心领神会,冷笑道:“赵百胜避而不战,师兄这些天肯定是憋得慌,就让屠禹天帮你下下火吧。”
汤庆泰没有回应,只是冲对面的屠属天送去一个笑容。
屠禹天同样报以微笑,心中却是冷哼,狼子野心!
“铛”的一声响,双狮拳馆响起了上午十点正的钟声,屠禹天和汤庆泰也双双上了擂台!
屠禹天作为东道主,首先冲汤庆泰拱手道:“汤师傅,今日有幸,可以领略汤师傅的风采,屠某甚是欢喜。还请汤师傅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汤庆泰也拱手道:“屠师傅说笑了,谁不知道屠师傅击技无双,称雄南方数十载。今天可以跟屠师傅过几招,汤某深感荣幸。”
两人一轮商业互吹,将对方捧得十分厉害的样子,事实上心里谁也瞧不上谁!
为人在世,有时候虚伪也是一种本事,并不见得人人都能学会的。
一通吹捧之后,屠禹天终于进入主题:“不知道汤师傅今天想比什么?”
汤庆泰道:“我自然是客随主便的!”
屠禹天道:“不不不,你远来是客,还是你选吧!”
众人听得有些错愕,你们竟然谦让起来了,这是请客吃饭吗?
“好吧!”一通推让后,汤庆泰终于道:“汤某到了槎城后,可以说天天都在跟别人比武切磋,普通的拳脚比划真是有点腻了,不如我们今天玩点新鲜的,比比兵器如何?”
屠禹天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这可跟之前商量好的剧本不太一样啊,不过他也不露怯,抬手冲下面喝道:“上兵器!”
邬霆一等徒弟,立即将三个武器架子推了出来,上面除了常见的刀枪剑棒之外,还有一些形状古怪的兵器,这些冷门的兵器已经很少人练了,有的也只能是武术博物馆里才能找到。
屠禹天抬抬手,十分大方的道:“汤师傅,请随便挑选吧!”
汤庆泰也不客气,跳下擂台走到武器架前,精挑细选,最后拿了一对形状奇特的弯刀,它的造型看上去像两个月牙相互交错在一块,大月牙套着小月牙,两把刀反过来对在一起,就是一个满月!
屠禹天见状有些意外的道:“八卦门的子午鸳鸯钺,没想到汤师傅竟然是八卦门出身。”
汤庆泰微笑着摇头道:“屠师傅这回可看走眼了,汤某所学驳杂,并不是八卦门出身,只是这个子午鸳鸯钺使得颇为顺手,所以拿来一用罢了!”
屠禹天也懒得理他什么出身,敷衍的点了下头,挑了一对大号蝴蝶刀,也就是所谓的咏春刀。
汤庆泰见状便道:“看来我得小心屠师傅的八斩刀才行了。”
八斩刀是咏春拳里一种独有的刀法,通常用大蝴蝶刀来发挥,所以一看屠禹天挑了大蝴蝶刀,汤庆泰便猜他会用八斩刀。
擂台左侧,一位馆主忍不住皱眉道:“屠师傅赖以成名的绝学,是他的狮爪手。现在他竟然用刀,行不行啊?”
另一馆主道:“虽然我也没见过屠师傅用刀,不过他既然选了,自然有把握。大家稍安勿躁,看过再说。”
屠禹天和汤庆泰各挑好了武器,便上了擂台,各站一角。
邬霆拿出一根线香,朗声道:“两位师傅,此番比试以一柱香为时限。线香燃尽,不论胜负均要停手,请两位师傅谨记。现在,比武开始!”
汤庆泰率先举起鸳鸯钺:“江城,汤庆泰!”
屠禹天一扬手中的大蝴蝶刀,“槎城,屠禹天!”
互报家门后,屠禹天也不客气,双手正握大蝴蝶双刀,迈开步伐向汤庆泰走去,越走越快,最后一个箭步,一把刀尖直刺对手胸口!
汤庆泰沉腰坐马,鸳鸯钺往前架去。
“当”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传出。
双方短兵相接,蝴蝶刀的直刃与鸳鸯钺的圆刃相交!
汤庆泰手一抬,圆刃滚动,削过蝴蝶刀,往屠禹天的手腕扫去。
屠禹天不慌不忙,用另一把刀上下交架,按下对方古怪的圆刃。
汤庆泰在鸳鸯钺的握柄上用大拇指一按,借着屠禹天下压的劲头,使得鸳鸯钺在指间绕了个大圆!
如此使法,尽得兵器神髓!
鸳鸯钺内外四面刀刃,无不锋利,硬要转圈,稍一不慎就会割伤自己,汤庆泰敢这样玩,显然在这件兵器造诣颇深!
果然,圆刃转了一圈,汤庆泰的手指通通避过,弧形外刃,圆滑如意地削向屠禹天的手背!
屠禹天脸色骤变,右手直刃往上,似要去挑汤庆泰的脖子,脚下却蹬蹬连退几步,原来是以退为进,躲过了汤庆泰这断腕一刀。
汤庆泰也不乘胜追击,只是将鸳鸯钺横于胸前,作出防御的架势,淡笑着问道:“屠师傅,要不要换过另一件兵器?”
屠禹天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刚才要是退得慢一点,这会儿已经挂彩了。
这姓汤的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做一秀就可以了吗?
现在怎么搞得像玩真的一样?
难道这个姓汤的,准备临阵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