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无声笑了,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偶遇师父曾经指点过的门外弟子。
不同于昆仑山几位大峰主喜欢坐镇山门亲自指点正式弟子,师父则更喜欢在云游四海的途中随缘教授一二,若是对方有心学习,多半会在之后亲自登门拜访,不过师父的性情倒是有些古怪,明明在外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的教人剑法,真的等人到了昆仑山,他反而会笑呵呵的把人塞给其他的大峰主,自己则销声匿迹,一走又是好久。
忽然间对他的戒备心就松懈了不少,萧千夜摆了摆手,扭头望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云潇,嘱咐:“照顾好她。”
“那是自然。”暗鸦接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床榻上安静睡着的女人,王爷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人那么着急的离开流云寺,身边必然还有其他人,而且……多半是女人。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张恬静的脸,只是忽然间有种违和感油然而起,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萧千夜捏合着手心,打断暗鸦的思绪问道,“云隐山庄安全吗?”
隐娘赶紧跳出来回道:“安全,当然安全,云隐山庄是王爷私下从燕京带了工匠过来建造的,郭佑安的眼线把几座寺庙里里外外侦查了好多年,唯独这里从来没被发现过。”
显然是不放心隐娘的话,萧千夜看也没看她直接转向暗鸦,重复了一遍:“云隐山庄安全吗?”
“公子放心。”暗鸦瞥见隐娘撅起的嘴角,虽然心中好笑还是赶紧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萧千夜回到房中摸了摸云潇熟睡的脸颊,轻轻在额头吻落,低道,“我很快回来。”
他再次走出房间的时候,手心里的金线密密麻麻的飞出,像一张神奇的网将整个云隐山庄包了起来,隐娘好奇的眨着眼睛望向天空中若隐若现的金光,暗鸦也吃了一惊,追问:“这是什么?”
“以防万一罢了。”萧千夜没做解释,按着胸口感知着火种的跳动,毕竟不是他的东西,自从他擅作主张让云潇昏睡过去之后,属于她的火种就变得极其安静,也不知道这幅状态下面对魔佛到底有几分胜算,但眼下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他只能先放下所有的顾虑再三叮嘱,然后就马不停蹄跟着乌鸦指引的方向往慈藏寺赶去。
折腾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等周围安静下来,云殊终于忍不住打起来哈欠,但他防贼一样看着隐娘和暗鸦,还是硬着头皮打起精神坐在窗边撑着脑袋紧盯着,隐娘不做声地走到他身边,一直走到他眼前云殊才一个哆嗦反应过来,她捂着嘴笑起来,使着眼色指向旁边的客房小声说道:“云公子放一万个心吧,我家王爷有求于他,他带着的女人那肯定是连根头发都要保护好的,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赶紧洗把脸睡觉去吧。”
云殊用力揉着眼睛,隐娘倒也不认生架起他就往外拖,招呼了两个侍女手脚麻利的铺好了床铺,他本想再坚持一下,但是一沾着枕头困意就山洪倾泻般席卷而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轻酣,隐娘站在一旁等了一会,确定他已经睡熟之后才赶紧蹑手蹑脚的拐了出去,暗鸦还在院中手中,隐娘自己也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埋怨了几句,暗鸦心神不宁的听着,忽然想起刚才那抹古怪的违和感,找着借口说道:“隐娘,虽然她看起来是被那位公子故意弄睡的,但我看他们一波奔波,脸上都沾着灰尘呢,您去给她换身舒适点的衣服稍微擦擦身子再睡吧。”
隐娘捏着肩膀,想起王爷让她照顾好贵客的叮嘱,自然是不敢怠慢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打起精神振作,又招呼了两个侍女一起,暗鸦眉峰紧蹙有些不安,短短几分钟之后,隐娘一手一个拎着侍女就丢了出来,她神色大变,嘴唇飞快的上下合动似乎是在警告什么东西,两个侍女吓的面无血色只会点头,一人捧着水盆,一人抱着衣服赶紧跑开了。
暗鸦心底咯噔一下,没等他站起来询问到底怎么一回事,隐娘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拉着他躲到一边,颤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臂惊慌失措的低呼:“那是个死人啊……那公子、他、他他他带着个死人啊!”
“死人?”暗鸦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隐娘花容失色捂着胸膛剧烈的喘气,像见了鬼一样语无伦次的说道,“我给她换衣服,抓着她的手往袖子里塞嘛,然后、然后就……”
“然后什么?”暗鸦显然比她更着急,隐娘呆呆抬眼望着他,惊魂未定的咽了口沫,“她没有脉搏啊!我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再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胸膛上有一个好大的伤,伤口旁边还滋啦滋啦的冒着火星子,看位置肯定是伤着心脏了,我很好奇就随手摸了摸,发现、发现她不仅没有脉搏,连心跳都没有!”
暗鸦倒吸了一口冷气,眉目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直觉是对的吗?他刚才一眼就察觉到床榻上安睡的女子有些奇怪,竟然没有脉搏没有心跳,难道真的是个死人?
不对,她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并没有死人那种阴沉僵硬,莫非是得了什么怪病,所以呈现出类似死人的状态?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际,房间里传来一声“咚”的声响,暗鸦连忙冲了进去,只见云潇挣扎着从床榻上摔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不知是在看似安然的睡梦中经历了怎样剧烈的挣脱,此刻的她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扶着桌椅努力想爬起来,又“咣当”一声连着桌子侧翻了过去,她委屈的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忽然间情绪失控大哭了起来。
第九百三十八章:失控
突如其来的痛哭让隔壁才睡下去的云殊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鞋都来不及穿立刻急火燎燎的冲了过来,隐娘见他一脸横眉冷对的模样,吓的一哆嗦,生怕他误会赶忙摆手解释:“不关我的事呀,我就给她换了件舒适的睡袍,我什么也没干她、她她就突然哭起来了。”
“云妹!”云殊哪里还听得进去隐娘的解释,他赶紧把云潇扶起来想放回床上,突然苏醒过来的女子全身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不知是什么样剧烈的情绪冲突让她疯了一般推开云殊,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淡淡金线,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线仅仅只是轻轻的依附在皮肤上并未有任何的束缚,然而她还是捂着脸崩溃的哭着,“他走了,他又走了!每次他都说会回来,他骗我!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他骗我!”
“云妹……”云殊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感觉手臂一痛,是被她死死的抓住,“他去哪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云潇的心里翻起悸痛,情绪的爆发让脸庞瞬时惨白,失去火种的力量,此刻的她只能无助的抓着云殊,委屈的一直落泪――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擅自给了萧千夜火种,让他重创的身体得以自由活动,也是她拉着萧千夜跑到长安来的,如果她不这么自以为是,她就不会一步一步把深爱的人推向危险的深渊,什么叫能者多劳?这根本就是道德绑架罢了,她只想一辈子黏在他的身边,哪怕做个吃醋任性的小女人也是幸福的。
她只是仗着萧千夜有身上那份特殊的上天界神力,可当对手从普通人变成传说中的魔佛波旬,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一瞬间就土崩瓦解,她不要他去冒险,她只想他平安回来。
怎么办……该怎么办?云潇的眼前突兀的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让她呆滞的凝望过去失魂落魄的止住了哭泣――这个身影高大伟岸,像温暖的港湾。
不,不能这样……那是她一次又一次伤害过的人,她绝不能再利用这份感情,渴望得到他的帮助。
“咳咳、咳咳。”再一次重咳起来的时候,胸口的伤悄然撕裂,血涓涓而出很快浸湿了衣服,云殊一惊,她身上有伤?
之前在甜品铺子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他还感叹自己问一句对方就能回十句,真是个话痨一般好相处的姑娘,虽然一直气鼓鼓往嘴里塞着甜食说着抱怨的话,但眉眼之间全是藏不住的幸福,仿佛那个被她从头数落到脚的男人就是全世界,可是现在她就像换了个人,任凭胸口的血越涌越剧烈,整个人丢了魂一般呆坐在地面上。
他毕竟是个男人,又不能太过靠近去安慰,只能手足无措的勉强挤出笑,语无伦次的道:“别哭别哭,他肯定会回来的,快别哭了好不好?你受伤了呀,得先止血才行。”
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言辞让一旁的隐娘嫌弃的啧了一下舌,到底是女人才了解女人,她本来还对这个没有心跳脉搏的姑娘怀抱惶恐,这会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一软主动走上前抱住了云潇,隐娘有节奏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温柔新月,眼睛压下刚才的害怕变得神采飞扬,低声安抚:“好啦好啦,怎么才睡醒就哭起来了呢?哪个男人愿意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去冒险嘛?”
云潇愣愣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她看着其实有些年纪了,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唇边笑意盈盈,勾着她的鼻尖抬高语调:“他带着你就得分心保护你,万一不慎受了伤他还得自责,再退一步,万一他受了伤要你去救,哎呀呀,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肯定不愿意被你救,所以你跟着他做什么?你就在我这好好等着,等他回来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她摇着头想反驳,但胸口撕裂的伤让声音堵在喉间无法发出,隐娘连忙给还在一旁发呆的云殊使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坐到床边,这一番折腾过后几个人睡意全无,隐娘只能喊了侍女泡些醒神的茶过来,担心的问道:“云姑娘,我看你伤的不轻啊,我这只有一些常见的止血止疼药,一会先给你用上试试,我这就让暗鸦去请大夫,你可千万不要乱动了。”
“不用了。”云潇低着头拒绝,隐娘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也有黯然的神色油然而起,她坐到旁边正准备殷切相询,外边却传来了一阵乌鸦的鸣叫声,这声音来的又急又尖锐,似乎是有外人闯入让整个云隐山庄掀起一阵奇妙的风,隐娘脸色一变,琢磨着不会被郭佑安发现了踪迹吧,此时暗鸦已经拔剑冲到了后院里,漫天的金线微微摇曳,有一束青光从金线的缝隙里轻飘飘的掠入,无声无息的落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人?”顿时就被这种匪夷所思的出现方式惊住,暗鸦捏着长剑,感觉手心在这一刻渗出粘稠的冷汗,云隐山庄建成以来从未被察觉,就连他们自己人未经允许都会被困在外围迷雾中无法靠近,这个人一袭墨色长衫,来时如光晕,落地则悄无声息变成了人,他的手心托举着一团黑色的漩涡,只是随意的瞄了一眼就从他身边鬼魅般踏入了房间,暗鸦倒抽一口寒气,长剑本能的出手想拦住对方的脚步,“叮”的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入耳中,竟是一柄青色长剑悬浮在半空中直接将他击退了几大步!
“什么人!”房间内的云殊如临大敌,即便直觉已经告诉他这个陌生男人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但他还是护在两个女人面前一步不退紧紧盯着对方,隐娘吓的花容失色,抱着云潇瑟瑟发抖,谁料来人清浅一笑,直接拉着张椅子悠闲的坐了下来,他看着泪痕未干的云潇,从嘴角嗤出一声冷笑,带着几分责备几分无奈,低低问道,“一段时间不见,变成个爱哭鬼了?”
云潇不可置信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蚩王风冥,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又道:“外头的金线是他留下的吧,他人呢?他藏起了自己的气息连我都找不到,只能过来找你了。”
“谷主……”云潇紧张的坐直身体,连忙摆手让云殊和暗鸦不必紧张。
风冥将手心里的间隙漩涡小心的放到桌面上,看着笑意盈盈,实则语调严厉:“这家伙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吧?自你们离开昆仑山眼见着快一个月了,神裂之术不能长时间、远距离的离开宿主,要不然意识消散就再也凝聚不起来了,虽然他执意要和你们划清界限,可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面前,既然你们不回来,那就只能我亲自过来了。”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间隙的漩涡,能感觉到内部若隐若现的意识正在渗透出来,风冥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如剑:“果然变了心的女人就是无情。”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同时紧张的握拳,虽不知道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到底是何来头,但一开口这几句话就让人遐想无限,风冥抬指轻轻拂过间隙之术,在他神力的庇佑下,一个模糊的残影一点点凝聚成型。
然后现在,帝仲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风冥强行从无言谷带到了长安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回忆不起来。
质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在视线恢复正常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云潇脸上的泪痕,习惯性的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哭了?”
云潇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他的手,她怎么也想不到片刻前那个在眼帘里摇曳不定的身影竟然会真的站到了眼前,风冥在一旁冷眼旁观,骂道:“她哭一下你又心疼了?清醒点她可不是为你哭的,而且你还有心思管她怎么了?先管管自己行不行?你记不记得是被什么东西打伤的?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放进了间隙里,你现在已经死了!”
帝仲皱眉望向风冥,好友的眼里是一种欲言又止的光,张了张口还是烦躁的转过脸。
帝仲在恍惚中闭目扶额,记忆的最后一瞬他在内谷的湖边,瞥见煌焰悠哉的站在水边和紫苏说着话,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空洞的传来,他的视线莫名出现了重影,等他努力想定睛的时候,他看见湖面上煌焰的倒影奇怪的对他咧出怪笑,再抬头一束诡异的光直接击穿胸口,他的意识开始消散,眼前的景象碎成残片,随风远去。
水中的倒影不是煌焰……那会是谁?
顿时就反应过来风冥带他过来的真正含义,帝仲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问道:“千夜去哪了?”
云潇只是看着他,喉间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云隐山庄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很久很久,帝仲并未追问她,依然是用她熟悉的温柔随意的笑了笑,淡淡说道:“既然你在这里,那他一定会回来找你,我只要在这等着就行了。”
“嗯……”云潇呢喃接话,心如刀绞,换了任何人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一切,可偏偏是帝仲,只有这个人不行,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请求终究咽了回去――她既不能再伤害这份感情,也不愿让千夜为难,或许正如隐娘所言,她应该相信他,相信他会平安回来。
第九百三十九章:无奈之举
风冥白了他一眼,两人一并走到后院的凉亭中,帝仲抬眼看着云隐山庄外围密布的金线,它们轻轻的摇晃着,将这边的一切无声的转达给施术者,风冥冷咳一声收回暴雨青竹,强大的神力将凉亭直接围住阻断了外界的感知,这才严厉的道:“他虽然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是应该就在附近不远,这种距离下你的意识也会清醒很多,你真不去帮他?”
“有什么好帮的?”帝仲在石凳上坐下,扶着自己虚无的额头露出疲惫的神态,淡淡回答,“她开口我也不会去,何况她知道不能开口求我。”
“啧……”风冥皱眉,嫌弃的发出一声咋舌,骂道,“他身上的伤八成都是拜你所赐,否则不至于需要依赖火种才能行动。”
“那又如何?”帝仲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着好友,一种淡淡的哀伤在心里悄悄地蔓延着,“换了是我也不会愿意让情敌出手相助的,放心,他死不了。”
风冥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敲击着石桌发出咚咚的提醒声,一字一顿严厉的警告:“现在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现在是你们这幅越来越糟糕的状态没有办法应付煌焰的问题!我知道你们在终焉之境用了凝时之术才将雪原一战的伤快速治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会只是回来吵架抢女人的吧?你昨天差点被杀了,就在无言谷的湖边,在我、在煌焰的眼皮子底下,差点被杀了!”
风冥一拳敲在石桌上,帝仲的眼眸微微收紧,一点点回忆起昨天的惊魂一幕,心里却已经了然,低道:“水面上的倒影不是煌焰,那东西原本没有头颅,他是发现我在看的一瞬间出现了面庞,是破军。”
“果然如此呀。”风冥心有余悸的按着胸口,眼神锋芒的凝聚起来,“这段时间煌焰一起住在无言谷,看着好像没什么异常,但我总是感觉到他的身上有另外一个人,尤其是他站在湖边的时候,水面上的倒影会自己动起来,自从奚辉被你们推入阵眼之后,破军就转投了煌焰,那家伙之前是被煌焰杀的,这会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想效仿那条黑龙,直接吞了他取而代之?”
“破军是神界逃犯。”帝仲抬眸望向好友,闪动着锋利而冷醒的光,提醒,“天火坠入人界之后是抢夺凤凰幼子才得以重生,破军亦是如此。”
“你是说……”风冥一惊,头皮发麻的紧蹙眉头思考着这其中隐情,帝仲点点头,低道,“我在闯入咸池结界杀了希有之前曾从它口中套过话,破军又称耗星,位于北斗第七位,其力量孕育天地自成一脉,和天帝亲手创造的天火不是同一种类别的神物,后因杀戮过重而被囚禁于天狱,具体年岁无人知晓,只知道确实是在那场浩劫中越狱而逃,但私自穿越六界会损耗巨大的力量,私逃者必须找到合适的宿主才能长久的存活,最终和宿主相融合,既能保留自身神力,又能抢夺宿主的能力,天火的宿主是凤凰,而破军的宿主……应该是修罗鬼神。”
“修罗鬼神?”风冥若有所思,想起北斗大阵中用于召唤魔神的修罗骨,背后一阵发凉,“修罗鬼神,据说其似神却无善性,似鬼又带神性,同时兼备人类的七情六欲,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界于三界之间的怪物,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帝仲点点头:“六界虽不互通,但在其边缘地带确实存在很多未知的生物,如果破军逃入人界之后是抢夺了修罗鬼神作为宿主,那么召唤他的媒介是散落的修罗骨就合情合理了。”
风冥凛然神色,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那他现在盯上的人……是煌焰?”
“煌焰那副状态被魔物盯上也不奇怪。”帝仲耸耸肩膀,有些无奈,“失去赤麟剑的制衡之后,死灰复燃的力量一旦超过极限就会反噬他自己,可魔物是不会满足的,无论是当初的那只黑龙还是现在的破军,他们的目的都是要将这股力量逼至可以承担的极限,只有宿主因此重创,他们才有机会取而代之,加上破军曾和煌焰交手,败北之后被他所杀,自然对他的实力是了解的。”
“煌焰不可能感觉不到吧?”风冥疑惑的喃喃,随即抱着头用力甩动了几下,“他本来脾气就古怪,你那事发生之后更加不好相处了,喂喂喂,他变成今天这样你得付一半的责任吧?我知道你不想活了,但你就是想死也得先解决了这事再去死,要不然你想把这颗定时炸弹甩给我们?做梦去吧!”
帝仲尴尬的咧咧嘴,不知为何转头将目光投向云潇的房间,自从咸池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可以彻底铲除破军的方法,一万五千年前破军原身已经死亡,是借着宿主修罗鬼留下的遗骨,再由北斗大阵的力量重新复苏,复苏之后的破军必然还要重新寻找新的宿主,很明显坐拥冥王之力的煌焰就是他垂涎欲滴的目标,只可惜雪原一战消耗太大,五年的时间已经让这只魔神融入了煌焰的体内,再想铲除,难上加难。
上天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性成为破军无形的保护伞,想杀破军,就势必要先破除煌焰这层屏障,他必须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力量灌入对方的身体,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一击必杀,但是不要说他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是鼎盛时期,他也不可能不被煌焰察觉就将战神之力无声无息的逼入对方体内,一旦暴露不仅功亏一篑,连煌焰都会有危险。
帝仲长长的叹气,目光复杂的凝成一线――即使煌焰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云潇痛下杀手,他竟然还是在隐隐察觉到破军阴谋的那一瞬间抑制不住的想把朋友拉出深渊。
这种感情,既有和煌焰数万年并肩同行结下的深厚羁绊,又有对云潇求而不得之后深深的厌烦,很久,帝仲将视线从云潇的房间处收回,用一种冰凉的态度靠近风冥一步,认真的低语:“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哦?”风冥蹙眉,不知为何感到后背发麻,帝仲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死灰复燃之力可以被沾染着天火的凤骨彻底熄灭,而煌焰之前帮那只黑龙阻断了太多的反噬之力,黑龙死后,这股凶狠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理智,他一定需要凤骨相助,才能缓和反噬之痛。”
风冥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睛,莫名往那边的房间望了一眼,帝仲的眼睛如化不开的浓墨,那种眼神让风冥感到前所未有的可怕,他只稍微停顿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以将自己的力量融合在凤骨里,凤骨上沾染着天火之力可以帮我掩饰,这样他在治疗反噬之伤的同时就会被我缓慢渗入,一来可以帮他抑制破军的蛊惑,二来可以在时机成熟之时直接在他体内彻底铲除破军。”
“凤骨……”风冥重复着这两个字,迟疑了一下,质问,“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帝仲淡淡回答,声色不动,“一种在她身上、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来骨头罢了。”
“你疯了?”风冥后退一步,疑虑地看了他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帝仲的口中如此风轻云淡的吐出,他明明在看到云潇脸上泪痕的一刹那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明明在看到她失魂落魄的一瞬间伸出手想要抱住她,那样的感情虽然只有短短数秒的流露,但他看在眼里,知道这个人对她依然充满了宠溺和包容,半晌,风冥压低声音提醒,“煌焰的状态可不是几根骨头能解决的,恐怕得掰断几百次、几千次才能消除那些反噬之力吧,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做成新的赤麟剑算了,何必折磨她呢?”
“我没有想过折磨她。”帝仲轻声反驳,然而一开口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除了感情,云潇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偏偏就是感情,给了他始料未及的哀痛,“我从来没想过折磨她报复她,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这是唯一可以不动干戈除掉破军、救下煌焰的方法。”
“她是神界天火,身体上的伤很容易就能治愈。”风冥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可心里的伤是永恒的,以煌焰对她的态度,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帝仲垂眸没有回答,这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子蹦出的那一刻,他久久的站在无言谷外的天池旁仰头看着巍峨壮阔的昆仑山,云在高空被风吹散了又汇聚,慢慢变成记忆里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她开心的扑过来,一把抱住初次见面的男孩子,像一场久别重逢,满眼都是欢喜。
他多么的希望那个被她抱住的人是自己,可惜连风都不愿意给他这种虚假的幻想,很快云散日出,清潋的阳光照射在天池中,刺痛了目光。
“换其他方法吧。”风冥打断他的沉思,清楚的看到他脸上一瞬的黯淡叹道,“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的京都上层笼罩着一层奇怪的光晕,属实让人感到不适,风冥想了想,从另一处间隙里取出一柄红色长剑扔过去,嘱咐:“确实有些不对劲,难怪萧千夜要隐藏自己的气息,还把云潇单独送到这里来,这柄剑老早就答应要送给她,一直拖到了现在,她的剑灵已经断了,火种又屡次受伤导致无法控制火焰,带着风雪红梅防身也好。”
帝仲的眼眸渐渐黯淡,起身走回云潇的房间,看着床榻的女子呆滞的望过来,然后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闪躲着低下了头。
隐娘尴尬的杵在中间进退两难,原本一个没有心跳脉搏的女人就够让她害怕了,这会忽然冒出来个半透明鬼魂一样的男人,但她一看两人见面时候的神情,心中也明白了这其中必有不能言明的复杂的关系,连忙招呼着云殊和暗鸦出去休息,轻手轻脚的赔笑关上了房门。
“等等……”帝仲喊住几人,或许是对云潇心有亏欠,怕她为难于是找了借口留下了几人,淡淡说道,“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吧。”
第九百四十章:白鸦
隐娘暗搓搓的看着云殊和暗鸦,只见两人一个抱剑站在门口,一个索性直接坐到了窗边,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盯着帝仲,问道:“还是阁下先介绍下自己吧。”
帝仲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的风冥,又指了指自己:“反正不是敌人。”
云殊紧蹙着眉头,看云潇闪烁的神情,他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寻常,还是隐娘见多识广在他口无遮拦之前拦在了中间笑呵呵的糊弄过去,隐娘的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得堆起标志性的假笑,帝仲也不和他们纠缠这些问题,他走过去将风雪红梅放到床边,简单的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看到云潇抓着被子遮了一下胸口的血渍,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摇头叹道:“我还以为是来了什么难缠的对手呢,搞了半天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分明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他吃过亏,总不至于屡教不改,没有把握他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云殊倒抽一口寒气,不觉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奇,帝仲温和的笑着,心中几分凄凉,萧千夜的性格他多少还是了解的,虽是个优柔寡断又有些嘴硬心软之辈,但他不至于非要把云潇弄晕了也要去慈藏寺,这其中多半不是为了什么苍生大义,必然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隐情。
想到这里,帝仲也没将话挑开,依旧是语气淡淡:“倒是你,几个装神弄鬼的鼠辈随便忽悠吓唬人的话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有本事请到波旬真身,那就不必再大费周章去联合回纥、天竺了,夺下区区一个中原简直易如反掌,连上天界都得礼让三分吧,呵呵,是因为太担心他的安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云潇没有看他,这种事情在冷静下来之后自然能想明白,但情绪爆发的那一瞬间,她脑子冒出来的都是最坏的结果,帝仲将风雪红梅往前推了推,笑道:“这个你拿着吧,带个武器在身边起码可以防身,等他稍微空一点再让他多教教你,武学这种东西,三分靠天资,七分靠努力,你虽然功夫……一般般,但以前是受限于混血的身体,现在不一样了,你总不是只会用哭解决问题的人吧?”
几句随和的话把云潇说的脸颊微红,本来不想要的,这会也只能默默抓住了剑柄,小声说道:“之前我们从教王的口中得知山海集内有一个叫天工坊的组织,他们周游列岛,到处找寻沾染着力量的灵器,然后高价出售给客人,我想这次六欲顶信徒口中的‘魔佛波旬’多半也是如此,但是千夜身上一直有伤,我不把火种借给他,他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我才不想他去冒险……”
“不想借给他,现在收回来不就行了?”帝仲淡淡提醒,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缠在她身上的金线,果然金线直接松开,他摇摇头,无奈的道,“他又没绑着你,稍微用点力就挣开了呀,这也发现不了?你是伤了胸口,没伤着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