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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99节

  钱教授大约真是急于筹钱,不容钱太太再啰嗦更多,拉着她急哄哄地先离开了。

  萨尔责巡着场子看了不少画,珍卿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萨尔责神情很耐人寻味,无奈地耸肩表示遗憾:“iris,请你宽恕我的坦诚,你的肖像画,不是在描绘苦难,就是在描绘挑战苦难,我从你的肖像画里看见,你的神经紧绷着,你的心情不轻松,我不知道你是否快乐?但这些画让我得到否定的答案。当然,你的风景画令人着迷,还有那些花儿昆虫也好,可是《海上落日》被人定下,其他的蓓丽说她都喜欢,她没选好谁也不许跟她抢!”

  萨尔责碍于绅士风度,不好跟蓓丽当场呛起来,珍卿笑着劝慰了一番,找到正在观画的蓓丽。

  花中珍卿最擅长画蔷薇,次为玫瑰、栀子花,草虫中珍卿善画不少各种乡下昆虫。蓓丽正在草虫区来回转悠。珍卿看到蓓丽面前的画中,是一丛丛娇艳欲滴的蔷薇,花中还有身姿翩然的蜂蝶。蓓丽吸一口气对珍卿说,她看这些画不止一次,但每一次的光线变化,都让她感到层次色彩的变化,她说中国画的颜料太神奇,剔透晶莹、色正而艳,凝视久之看得人心都要融化。

  蓓丽最终决定买这幅蔷薇,她说此画既端庄明艳,又活泼悦人,她的资金只够买一幅,那就买这一幅。珍卿给此画定价三百美元,快赶上安拉学院一年的学费,看蓓丽爱不释手的样子,珍卿又想大放血,只收二百美元算了。

  心性高洁又不屑作伪的蓓丽,握着珍卿的手不赞同地说:

  “亲爱的,请你不要这样,我不会做超出能力的事,就不需要不必要的同情。插画征选还记得吗,我可是得了头等奖金,我父亲又额外给了奖励。再说,我是心甘情愿掏钱的。

  “你的作品让我感到,呃,感到一种压倒性的力量,让我怎么描述清楚它呢?我从现代画坛的意识派、唯心派,看到反叛、困惑、自由、茫然。而被现代派摒弃的写实主义,却在你的作品中自由徜徉。你笔下的对象也许不自由,但你的画笔和灵感,给他们倾注了自由和鲜活,他们就像,就像有了自己的灵魂,试图向观者诉说着什么。

  “所以,亲爱的iris,像我一样识货的人很多,三百块我完全赚全了,答应我,任何在我之后爱上它的人,无论对方出价几何,你不要把画转让给别人。见鬼的,我喜欢的画太多了,可其他的都太贵了,不然,不然……”噢,原来是这样,花草虫鸟画多是中小幅画,相比其他画底价会便宜不少。

  蓓丽几乎狂热地说那些话,珍卿听着外面寒风的轻吼 ,看着光线清冷的展馆,玻璃穿透入轻薄的雪光,想着这雪下的不是时候,又开始忐忑定价会否太高。她却没跟眼前的蓓丽问出口,蓓丽这个直肠的女孩,会毫不留情地责她患得患失。

  其实,就算珍卿把价钱定得低些,很多人碍于囊中羞涩,不可能买中看不中用的画。白莎拉说她有好多喜欢的,可是因为信仰问题与家人龃龉,连下一年的学费都岌岌可危,现在也拿不出钱给珍卿捧场。珍卿连忙安慰她一大趟话,姗姗来迟的弗莱顿凑上来,说他的新婚妻子莉莉表示,不会让堂妹从医学院辍学的。

  米勒太太跟珍卿道别时,拥抱着她很欣悦地说:“亲爱的,我是消费不起艺术品的,不过看到你的作品,我的眼睛和心非常快乐,我有空会每天来看它们,也叫朋友们来看它们,噢,当然,我希望你的展期长一些。”莫尔斯太太也不吝溢美之词,说要继续帮珍卿打广告,告诉所有她认识的人们,说剑桥镇有个天才的中国女孩。

  金牧师叔侄把所有展画看完,也对珍卿的作品和技艺极尽恭维,金艾达兴致勃勃地说,她的画笔像被上帝赋予神力,有强烈的蛊惑人心的力量。金牧师还热忱地跟珍卿提建议,说她若给教会画些宗教画,教会能给她提供不菲的报酬,她也会像博斯、达·芬奇那样名扬海外。

  不光珍卿暗觉这主意荒谬,其他中国学生也觉不可理喻,已经身处二十世纪现代文明的人,怎会可能愿意退回到黑暗的中世纪去?画宗教画到底于人类进步何益?金艾达也就劝金牧师别再多说。

  不过令珍卿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年春天,金牧师主动向教会请缨,说他愿意到中国去传教。金牧师翌年临行之时,特意跟珍卿说,他通过杜小姐看到的中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正如杜小姐所谴责的那样,他们国家的军人和资本家,对加剧中国的动乱出过力,他将带着上帝的任务去消弭罪愆。

  珍卿觉得,不管金牧师去忏悔还是去传教,只要不是带着恶意就好。后来的后来,珍卿从别人口中知道,金牧师辗转来到她的家乡禹州,在省城办福利院养老恤孤,还主持了一个教会医院,救济过不少衣食无着的中国人。

  不过这是后话,此时的珍卿还在她的展馆里。

  文学系的加西亚教授、莱蒙托夫教授,医学院的老丈勒托教授,美术系的费特朗博士等,还有平京学社的中国教授们,这些高知离开前都找到珍卿,不吝言词地赞颂她的作品,珍卿每每抱以真诚的感谢,恭敬地一对对送走他们。即使他们不会掏钱买画,这天气专诚跑来参加开幕式,已经是雪中送炭的情谊,何况还有他们真诚的欣赏赞美。

  时下,美国名校教授们赚的钱,自然比寻常百姓多,但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么多。钱寿诒教授水平高且是稀缺人才,他的年薪在教授中算最高的,其他教授年薪多数比他少,家中再供大学生就更困难,再有点烧钱的爱好就捉襟见肘。教授家的日常用品很多破烂二手货,珍卿是亲眼见识过的。

  所以,对教授们不出钱的善意和赞美,珍卿都铭感于心。若非她现在课多事繁,没有大片时间画画,多少亲友师长她都愿意赠画的。可叹正是没有时间,而她办慈善画展筹的款子,打算捐给谢董事长的义赈会、吴二姐的医学会,三哥的教育基金会,切实去做于国于民有意义的事,不可因顾小节而忘记做大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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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1章 此处开花别处香

  其实在画展开幕之前, 珍卿送过费特朗博士一幅小画,画面上简单画着蝉、螳螂和黄雀,连一点背景色都没有。但费特朗听珍卿讲了成语故事, 就对这幅画爱不释手了。

  而费特朗的钱都买了艺术品,平常还倒欠着不少外债, 无力给珍卿的慈善事业添砖加瓦。所幸他还办着两个美术刊物, 就不遗余力地帮珍卿宣传。开幕日唯一到场的镇上记者, 也不吝笔墨地赞美珍卿的画展。包括珍卿的那些本地朋友们, 但凡在校内外报刊任事的, 都开辟板块帮着珍卿造热度。答应帮珍卿宣传的师长们,也在不同场合议论她的画展。

  常言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但再大的火势, 都被盘桓于美国东部的寒流,一日日地冰封住了。

  不是说每日都有暴风雪,但气温不回升冰雪就不化, 公共交通不恢复外面人就难进来。就是铲去积雪的道路也还结冰, 上岁数的人会尽量避免出行。

  在身边人们的宣传攻势下, 珍卿的画展每日都有人来,但参观者的人数少得可怜。一个多星期后就到公历十月, 近五十幅大小展画共卖出六幅, 全部都是熟人贡献的业绩。

  十月初珍卿又开学了,画展除了好朋友帮忙照应, 还雇两名有美术背景的员工镇场, 给他们开的工资可不低。珍卿又借口聘任人员有工资, 趁着重阳节给朋友们发红包。

  这举动给好些人笑得不行, 说珍卿专挑重阳节给红包, 就等于把他们当祖宗再恭敬, 胡莲说愿意给珍卿当奶奶,问她爷爷愿意不愿意,珍卿说她爷爷要是知道,胡莲是个信口胡说百无禁忌的,他会千方百计叫珍卿跟她绝交,她肯定会听爷爷的话。既是一辈子不见面的人,还妄想做她的奶奶吗?

  大家哈哈笑地调侃邓扬和,会否受不了胡莲这筛子嘴,有一天也跟她绝交了。温和的邓扬和笑而不语,胡莲就说邓扬和若叫她“大归(指妇人被夫家遗弃,永归母家)”,她就算走过十万八千里,也要找到珍卿家给她做奶奶。就着这话题好生笑闹一番,有一半人欣然接下红包,另一半不想接的也被劝着接。

  卖画挣的钱每天都在花出去,到十月平均每星期一场雪,草地的积雪总堆到膝盖深,天气和路况一直不理想,昭示着画展的人气会越来越坏。

  本城来看画的人断断续续,但珍卿并没有马上闭馆,如米勒太太就几乎天天来,其他参加过画展开幕的朋友,也时不时地过来盘桓一番。连珍卿的一些对头也来。比如萨尔责的那些朋友们,还有自诩是交际家的乔治·周等。

  萨尔责那些朋友说风凉话,不外是从流派、技术、名气、种族上贬击。而乔治·周就是全方位地抨击,说珍卿的写实主义风格是陈词滥调,她的描绘对象也丑陋腐朽,一再痛斥珍卿为名利不择手段,置国家的声誉形象不顾,将仁人志士的牺牲同于粪土,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骂,一直致力于将珍卿塑造成小丑,且是哗众取宠、不自量力、憎恨国家、抹黑民族的小丑。

  令人遗憾的是,有不少中国留学生也如此认为,虽不像乔治·周那样公开非议毁谤,人前背后也有微辞。

  不能否认,珍卿的创作对象不少是底层百姓,他们的生存状态真的糟糕透了。胡莲曾经忧心忡忡地说,珍卿的画会让观众看到一个封建腐朽、法治黑暗、瘟疫横行的国家,更会引致种族主义者的蔑视。

  善良的外国人印证了一些认知,对中国的国情民生,有了更加具体的感性认识。珍卿相信,他们会更同情具体的中国人,而非将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视作与己无干的落后符号。当他们政商界的行为涉及中国时,那些有能量的学者、绅士、商人、公人,至少会提供力所能力的帮助,而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且珍卿已经看到成效了,譬如好人缘的莫尔斯太太,就打算在她的社交圈子里,发起援助中国教育的募捐,而且已经开展行动了。专门针对教育是珍卿提议的,因为发展医疗、扶持救灾,是循环往复说不上成效的事,而对中国教育的不懈投资,它的成果会通过人的发展不断体现。与此同时,文学系的布莱德曼教授等人也提议,说要给中国学生捐赠旧书籍。这事是钱寿诒太太在操持着。

  画展卖画的进度虽然拖沓,但已经有积极的反馈,外国人倒支持珍卿把画展办下去。倒是中国人的自尊先被挫伤,觉得珍卿该撤掉“不妥的画”,甚至干脆借天气就坡下驴,就别再挂慈善画展的幌子贻笑大方了。

  中国人自己都误解并抹黑,从前中华文化圈的狗腿子们,东洋人、安南人、被东洋殖民的韩人等,乐得在一旁架桥拨火看笑话,趁机抹黑污蔑中国和中国人。珍卿和志同道合者打的笔战嘴战,真是难以细述,尤其让人一言难尽的是韩人。

  有个东洋殖民地长大的韩人李奎在,简直对中国人恨得咬牙切齿,说珍卿所谓的写实主义,是西方人牙缝里掉的碎屑,又攻击中国女人没有像样的教育,说珍卿不过是中国人推出来的傀儡伪天才,试图证明中国女人被解放了……

  珍卿请中国城的华人朋友帮忙,跟了这韩人李奎在一阵子,确定他是受东洋人田中三十八的授意,才发表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论。

  田中三十八是他们的“老朋友”,上年中国正值丧权辱国时,这东洋鬼子兴奋得像做了天王,专门到中国人面前耀武扬威,叫人们对他们恨得咬牙节齿。

  上官楚、陈钧剑、胡莲那些人,比珍卿这本主还义愤填膺,一门心思跟李某和三十八骂战,逮着李某亡国奴的身份死戳,逮着东洋人的女性教育死戳,对骂了好一阵子。

  珍卿一开始不明白,这李奎在作为亡国奴,这么疯狂的咬中国人是为什么。有一天,怡民将她东洋姨妈的来信转给她,原来,曾有一面之缘的野口次郎先生——珍卿过神户时曾跟人家坐而论道,最后还相互赠送礼物——特意给珍卿寄了一份东洋报纸,说最近东洋军方控制的报刊,莫名出现一篇对杜小姐的报道。

  珍卿和怡民一块看东洋文,这文章是对珍卿的介绍,说她是中国有名的少年天才,说她家世好、老师好、少年成名、拥趸很多,前半段似乎是赞叹的意思。但后面又有似是而非的结论,说中国坊间也有一种议论,认为这种天才少女像是杜撰,有些中国人有充分的理由,认为珍卿这个天才系伪造,她的文章由他的父亲代笔,他的画作也是他人捉刀,是中国人为鼓吹女性解放,而人为制造出来的傀儡天才。

  两个女孩子一起读完报道,怡民比珍卿更怒不可遏,珍卿是否有真材实料,她一路从港岛看到波城,亲眼见证珍卿的勤奋和天赋,中国人若信她是伪造的假天才,那愚蠢至极无可救药,可中国人的事与东洋什么相干?他们这样言之凿凿地大放厥词。

  珍卿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说她的文章是杜教授代笔,这真是闻所未闻。她到底触了多少人的逆鳞,踩了多少人的尾巴?她从前作文演讲很注意不涉时政,基本从不提及政府和领袖,可去年国土沦丧没忍住影射,今年的画展也大揭政府之丑。乔治·周是吃国家饭的官费生,他人前人后对政府和领袖“感恩”,不遗余力地攻击珍卿,以维护国家、政府、领袖的形象,这一点珍卿还能想得通。

  却搞不清为啥东洋人关注她,她承认啊,她当初画《葫芦七子》系列,是将各个列强的民族特质,作为为祸“震旦”大地的妖鬼的特点画进去,暗戳戳影射了不少侵略者,东洋人的猥琐形象也在其中。但她也怕惹出事挣不到钱,那些“佐料”加得很隐晦,以致于很多读者被潜移默化了,都不知道自己被潜移默化了。还有《渔家傲》一词中,也确凿写过“东洋西洋皆凌犯”,“神州儿女皆来捍”,表达保家卫国、不惧一战的决心。自从国家大面积丧权失地,她近来不大掩饰对东洋的厌恶,作文演讲,常会直斥东洋人的兽行和野心。

  难道就因为这些细节,竟至于引起东洋军方的关注?她有这么大的份量吗?

  珍卿其实有所不知,她这次办画展开幕就遇暴雪,加上天灾人祸造成的民生问题,以及如火如荼的总统选举,所有传媒重点关注这两方面,画展该有的声势就没有造起来。

  可她遵从慕江南先生之意,把这次的作品都印成画册,一共印了有一百二十册——原本珍卿不想印这么多,人家印刷厂彩印机开一次两百美元,珍卿要是只印一二十本,哪对得起她付的高昂开机费。印好往国内发了八十册,就装在货轮的集装箱运回去。八月份的时候就运到了。

  慕江南先生看到她的画册,很满意珍卿一直笃志勤学,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的门生故交遍天下,珍卿送回的册子散出去不少。

  而珍卿她爹杜教授,也从慕先生那得了画册,这个誉女狂魔不放过任何炫耀女儿的机会,炫得周围人都麻木了。当珍卿的画展开幕演讲传回国内,杜教授特意辟出两节文学课,拿着珍卿的画册对照讲她的讲演大讲特讲。

  密切关注珍卿动向的滕将军,也以高价辗转买到一本画册。后来更是突发奇想,叫人仿照珍卿的精良画册,在国内翻印了不少粗糙的版本到处散播。他一翻印其他人也跟着翻印。珍卿的画展在国外还没办出啥名堂,她作品集的粗制滥造版本,在海宁、应天等大城市里,快达到每个儿童人手一本的程度。珍卿的画册红得不得了,她又一次被读者拱到神座上,多少人已将她当作神人瞻仰崇拜。

  也亏她在彼邦困于冰雪之境,彼邦其他地方的新闻时事,她都时而听到时而听不到,国内的新闻和家书就更难得。要不然,她要是晓得那个姓滕的,成了翻印她画册的盗版头子,她是刨了他祖坟的心都有!

  随着珍卿再一次大红大紫,杜教授把她去年作的文章,又集成一个文集发行了,画册的大热提前给文集蓄势,珍卿的新文集是印多少卖多少。

  然而其中文章多语涉东洋人,字里行间斥东洋人为豺狼虎豹。而且珍卿但凡讲什么道理,绝不是人云亦云说空话,她总是旁征博引条分缕析,使她的说理叙事益曾信服力,何况她在国内那么多狂热的拥趸。

  因此,国内对东洋开战的呼声很强烈,各个行业的男女青年,游行抗议都特意带她的书,并在对峙当局、教育民众时,引用她文章中的精练语句。

  东洋人对反侵略的活动太敏感,凭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联络到剑桥镇的东洋学生,就有了针对珍卿的试探性抹黑计划。

  珍卿不知其中如许多的内情,但她注意到东洋文章的作者,姓氏似乎有点特别,就跟怡民确定姓氏的翻译。

  当怡民确定作者姓“大岛”时,珍卿直接联想到一个人,就是美术系一直跟她别苗头的大岛樱。但也不能先入为主,这大岛樱虽然对她面上不愤,心里不平,举动礼数也没有太失礼。

  珍卿思忖找啥人盯大岛樱,盯田中三十八和李奎在的华人朋友走不开。怡民说她可以矫情伪饰一番,接近大岛樱探她的口风。但珍卿觉得大岛樱没那么傻,如果她真是幕后黑手之一,不会不晓得她和怡民同住,两人情谊好得不得了。要怡民伪装涉险,珍卿一万个不愿意。

  珍卿还是找到了萨尔责,萨尔责就指使流浪汉盯梢,发现大岛樱跟田中三十八有交往,跟那韩人李奎在也有交往,但有交往也未必密谋什么。

  珍卿决定先不管大岛樱,集中精力对付三十八和李奎在。这俩人在学业上也还行,并无明显冲犯校规的行为。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二人竟有长期的piáo娼史,而且piáo的时候假装是中国人。

  珍卿压根不向校方举报,直接给镇上报纸提供素材,详述主人公的姓名、院校、年级、专业,并附赠高清晰度的黑白照片。镇上报纸一登载这新闻,校内和城中的报纸立刻转载。校规没规定piáo娼就开除,但这俩人一定名声扫地了。

  听说东洋人一旦名誉有损,为了维护名誉甚至会切腹自杀,但三十八并没有切腹自杀,后来他就转学到西部,把狗腿子李奎在丢下了。

  抹黑珍卿伪装天才的舆论,就慢慢地平息下来,连很猖狂的乔治·周也消停了,也不知是否嗅到危险的气味。

  至于如何对待大岛樱,珍卿没想好用啥办法。但把这里抹黑她的事件,给最初给她通风报信的野口次郎先生,详细地讲明了原委。珍卿原本是不打算说的,若野口先生真心同情中国,并且是虔诚的和平主义者,无谓叫他与东洋军方结怨,也许将来会害了人家。但怡民立刻告诫珍卿,若她把野口先生撇在一边,不把这件事对他有一个交代,野口先生会觉得是对他的轻视和羞辱。

  珍卿还想跟野口先生说,请千万不必为她做什么,她实在不想置先生于险境。怡民说珍卿越是这样说,等同于对野口先生用了激将法,野口先生更可能会“做些什么”。弄得珍卿最后诚惶诚恐,什么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有一回珍卿去哈大,有两人过来跟她讨论画展,很客气地轮番提了不少批评意见。珍卿跟二人议论有时,终于散了以后,就见大岛樱背后灵似的,蹦出来跟珍卿客套两句,就意味深长地念起一段话:

  “一个像你这样的姑娘,她通常会有两面镜子,一面是真正的镜子,一面是她的崇拜者——后者的圆滑奉承,刚好弥补了前一面的直白粗鲁。前一面镜子告诉你,你脸上有颗丑陋的麻斑呢。后一面镜子说,胡扯,那是个妩媚动人的酒窝。你们女孩子,只有当后一面镜子也说一样的话,你们才愿意相信前一面镜子的话……”

  珍卿大概能听得出,她念的是席勒《阴谋与爱情》词——是女配角米尔佛特夫人对女主角露易丝的话。

  大岛樱看着脸上打结的珍卿,就做作而温婉地说:“噢,杜小姐,你好像不懂德语啊,那我再用英语讲一遍。”珍卿惊诧又狐疑地看大岛樱:“樱啊,你刚才难道讲的不是东洋语,我一点没听出像德语,你们东洋人真奇怪,不管讲什么外国话,都像讲你们的东洋话!”

  说着也不由大岛樱分说,珍卿以非常丝滑的德国语,将大岛樱刚才背的那一段,非常完整地重背一遍,这一段话的末尾处,有米尔佛特夫人问露易丝的话——你这么死瞪着我干什么?

  珍卿对着大岛樱原样念出,然后礼貌地跟她道了再见,空留觉得世界真不公平的大岛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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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2章 世上岁月几许长

  其实关于珍卿的写实主义, 不单大岛樱这些外国人有非议,一些平常也算和气的中国同胞,人前背后未尝不讲珍卿自视过高, 说好心劝她一大车的话,她竟然半句也听不进去, 就是一意孤行地办那画展。也有干脆说珍卿自己成笑柄, 连累其他中国人一并被嘲笑。

  当然, 这些公然发表讥言冷语的, 在中国人中还是少数的, 珍卿专门写文章讥讽之,开篇就借鉴伟人的名言,说有些中国人做奴隶做久了, 总感觉处处不如人,见到洋人永远直不起腰,自己的东西永远不如洋人, 这等人不但自己乐于接受奴隶地位, 连带他们的子孙也须做洋奴!

  这文章让洋奴们恼羞成怒, 实际也刺激到某些混沌的爱国同胞。

  安拉学院戏剧系有个叫乔芳娜的,屡次登门只求跟珍卿谈一次。乔芳娜说她并非不爱国, 可正像珍卿说的, 她确实觉得中国样样不如人,就不说民主、教育、科学、军事, 就是他们中国的戏剧文学, 就比不上西方戏剧深刻动人, 不过是糊弄愚夫愚妇的东西。

  珍卿跟乔芳娜谈了很久, 从戏剧产生时满足的对象, 以及中西戏剧的语言、舞美、妆造、表演等, 讨论中西古典戏剧的异同之处。

  珍卿无不怅惘地跟乔说,中国戏剧的落后,未必在于艺术和内容有多糟,不过是西洋人经济政治的优胜,让他们似乎有了文化艺术上的优胜,中国人自己也觉得自己糟糕,就不肯认真钻研祖辈留下的东西。

  譬如元明时涌现的大批剧作家,他们创作的戏剧其实魅力尚在,只是不适宜今人的观感,但稍加改造未尝不能重造经典。珍卿问转不过弯的乔芳娜,中国元代的戏剧家汤显祖,被西人称为“东方莎士比亚”,乔芳娜是否了解他的作品。乔芳娜《牡丹亭》还比较熟悉,其他的不过略知其概。

  珍卿就不客气地批评她,不知所以就人云亦云,说她没有做学问的严谨态度。乔芳娜并没有辩解,蔫头耷脑地回去了。

  至于乔芳娜以后如何自处,珍卿没有余暇多关注她。十月份虽有一阵晴明的日子,但她的画展行市还是惨淡,尤其跟国内的盛况相比真不行,杜教授甚至叫她把画寄回去,单独给她办一场画展都行,但是慕先生没有同意。

  珍卿和亲友师长都不甘心啊,小人们之前的抹黑唱衰,确实给本邦人造成恶劣印象,种种原因叠加起来,导致广告攻势收效甚微。但他们就是不甘心,数典忘祖的假洋鬼子得意了,瞧不起中国艺术的真洋鬼子得意了,中国的艺术就此铩羽而归了?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硬充着。

  珍卿私下揣想过很多回,天气转暖至少要小半年,总统选举和民生问题,也至少到明年才会冷却。画展的转机可能在明年春暖时,也可能根本没有转机。不过,就算不让亲者痛仇者快,她这画展至少要撑到明年。所以,镇音乐厅要继续花钱租着,画展还要继续雇人开下去。珍卿虽然不天天在那盯着,不免要管理资金和一些琐事。

  由于东洋人对她过分关注,珍卿把注意力转回到东洋事务上——研究东洋民族性本在日程内,她上年就收罗了许多相关资料,却被画展的事务耽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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