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岚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难怪王爷昨夜留宿书房,原来、原来……”
见她如此,‘秦若蕖’倒是冷静了下来,浑不在意地道:“总归如今秦四娘已是他的王妃,事实不容更改,他能做的最多不过是多娶几房新人,然后将曾经给秦四娘的宠爱分给别人罢了。”
素岚气极反笑,语气含着掩饰不住的失望:“难道到了今日你在意的还只是这王妃头衔?王爷平日是如何待你、如何待四姑娘的?你当真一点儿触动都没有?没有王爷的睁只眼闭只眼,你以为钱伯的那丁点力量能轻易进出王府?没有王爷的善后,你当真以为自己对付长乐候夫人是□□无缝?”
她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更加的失望:“你还是不懂珍惜别人的真心,否则,你不会一而再地利用王爷去对付常家姑娘,更加不会说出如今这番话来。”
“蕖小姐,人心是非常脆弱的,一旦出现了裂痕,终其一生的时间也无法修复如初。王爷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素有处事公正严明之名,可他的原则、他的底线却因为你而一退再退,那不是因为你手段了得,而是因为他的爱与包容!”
“他不在乎你的奇怪性情、狠辣手段,也不在乎你背着他惹上多少麻烦事、得罪多少人,更不在乎你一而再将他作棋子般利用,可是……”
素岚眸中含泪,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事已至此,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秦若蕖’神情木然,饶得是亲手带大她的素岚也看不清她的想法。
很快地,端王府的下人便发现了主子的异样。
王爷接连数日一直歇在外书房,连后院都没有踏进过半步,当然也没有再陪王妃用膳、陪王妃散步、赏雪。
便是偶尔王妃命青玉姑娘送了参汤送到书房,隔得几个时辰,下人进去收拾时,却发现那参汤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
可若说王爷完全不理会王妃倒也不是,每日他依然会过问王妃的衣食住行。
“已经半个月了……陆修琰怎么还没有忙完啊!”秦若蕖无聊地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飘雪抱怨道。
正收拾着屋里的青玉闻言动作一顿,垂眸不语。
她已经从素岚口中得知了那日之事,知道王爷为什么会突然冷落王妃。可是,王妃却不知道,只是单纯地以为王爷近日公事繁忙,这才一连半月不见人影。
“不行,我得去瞧瞧他,今日明明是朝廷休沐的日子,再怎么忙也得歇息啊!”秦若蕖‘噔’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冲出门去,待青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陆修琰怔怔地望着卷宗失神,书案上摊着的卷宗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了。
他并非是想冷落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最怕的是自己会在冲动之下伤害她,对她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他不介意她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自己,他介意的是她的喜欢是否发自内心!
事到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便是腐肉,他也狠不下心来将它从身体里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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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抬眸望去,身体当即僵了僵。
秦若蕖不知他的心事,径自来到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口撒娇地摇了摇。
“陆修琰,你都好久不陪人家了,今日可是休沐的日子,公事哪有忙得完的时候,不如与我到园子里逛逛吧!”
陆修琰垂眸掩饰眼中复杂,乍一见到这张娇颜,他的心更加摇摆不定了。
是啊,不过半个月未见,他怎会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他缓缓抬眸,望入她眼底深处,相当认真地问:“阿蕖,你可喜欢我?”
秦若蕖呆了呆,随即害羞地捧着脸蛋,扭扭捏捏地道:“喜欢啊!”
而且是非常的喜欢!不过这话太羞人了,她着实不好意思明明白白说出来。
听着心爱妻子的爱语,他的心跳竟是跳动如常,表情亦是相当的平静,仿佛对方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
他突然有点悲哀,他的傻姑娘从来不会撒谎,她对自己的依恋与信赖是那样的明显,可他却已经不敢去相信她待自己的心意。
他不知道这样的爱语到底是那些刻入她脑子里的“暗示”让她说的,还是真的是她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胡同,他更清楚这样待他的傻姑娘非常不公平,可他没有办法控制内心深处疯狂生出的怀疑与不确定。
他很介意,介意自己得到的感情回馈掺含杂质,他更怕他倾心爱慕的姑娘其实并不是爱他,对他的恋慕不过是习惯使然。
这副娇躯内藏着两个人,是的,两个人,他终于承认,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冷漠的那一位心中并没有他,若是心中有他,又岂会听不进他的劝告,又怎会一再视他如棋子般利用。
可正是这样一个待他无情之人,却能控制着另一人主动亲近他,她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强大到让他完全分不清她的真心与假意。
“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让青玉与红鹫陪你去吧!”他轻轻推开她,嗓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秦若蕖愣愣地望着他淡淡的神情,低下头去注视着方才扯着他袖口却被他推开了的手。
这是头一回,他将自己推开。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鼻子更是酸酸的,只很快便收拾心情,扬着笑容道:“好,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陆修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可却在即将触到她的手时止了动作,怔怔地看着那纤细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秦若蕖的笑容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便垮了下来,她蔫头耷脑地回到正院,青玉一见她这模样便清楚她必是碰了软钉子,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那样疼爱王妃的王爷,连王妃的主动也不理会了,难道事情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么?
蕖小姐是对王爷无心这不错,可四小姐不是啊,她对王爷是那样的喜欢,难道这还不够么?
她忍不住将这番话在素岚面前道了出来,素岚听罢沉默片刻,叹息道:“愈是用情至深,便愈发在意得到的感情是否纯粹,王爷又是那样骄傲的性子,如今更是钻了牛角尖,再过一阵子他想明白了,能客观地看待王妃的心意便好了。”
“若是王爷一直想不明白呢?”青玉追问。
素岚沉默。
这也是她一直担心之事,性情骄傲之人大多难以接受欺骗,尤其是来自最亲密之人的欺骗,这也是她一直担心吊胆的原因所在。
秦若蕖垂头丧气了半晌便又振作了起来,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要做个贤惠的妻子、贴心的妻子,夫君如今正忙碌,她不应该去打扰。
这般一想,她顿时豁然开朗,笑容再度爬上脸庞。
自这日后,她难得地开始掌理家事,每日认认真真地坐在议事厅里听着各管事向她回禀府里事务,偶有不懂的便请教素岚,对于陆修琰的衣食住行,她更是事必躬亲,时时过问了解。
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如今又是一心一意地学习,过不了多久便也掌握了十之七八。
“陆修琰,你可得空了?若是得了空,咱们烤肉吃吧,后厨里有好大一块鹿肉呢!”帘外探出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让正更着衣准备外出的陆修琰愣了一会。
他迟疑地道:“怕是不行,我得进宫一趟。”
秦若蕖的笑脸一下子便凝住了,那些明亮的眼眸亦瞬间便暗了下去。
又是不行,他已经拒绝她好多回了……
陆修琰看得心口一揪,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之话,可秦若蕖已经转身迈步离开了。
“王爷,该出发了。”久不见他现身的长英进来提醒。
他确是不得空,今日宣和帝要检查皇子皇孙学业情况,他自然亦要到场。
***
“皇叔祖你瞧你瞧,皇祖父赏给我的。”进了演武场,无色小炮弹般朝他冲过来,得意洋洋地将手中那套精致的小弓箭递到陆修琰眼前。
“我也有我也有。”陆淮睿不甘落后。
陆修琰含笑在两个小家伙脑袋瓜子上分别揉了揉,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做得不错!”
两人瞬间便笑眯了大眼睛。
皇室男儿讲求文武兼修,今日宣和帝意外发现小一辈的这两小娃娃不论是功课还是武艺居然都有明显的进步,顿时龙颜大悦,当即便赏了两人一张小弓和一套文房四宝。
陆修琰笑望着两个小家伙手拉手地跑开,心中满是欣慰。只当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不远处那对面和心不和的兄弟――郑王陆宥恒和章王陆宥诚身上时,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储位之争愈来愈激烈,当中又以郑王陆宥恒与章王陆宥诚势力最强,双方各不相让。
大人的世界终究不如小孩子单纯,所幸鑫儿与睿儿兄弟俩感情仍旧相当好,虽然小打小闹不断,只和好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
“修琰,你认为几位皇儿当中哪一个能最先跑到终点?”宣和帝满意地望着前方马背上各不相让的儿子,侧头噙笑问。
陆修琰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臣弟都不敢妄自下结论。”
宣和帝哈哈一笑,指着骑着马率先跃过障碍物的陆宥恒道:“朕瞧来,宥恒的胜算似乎更大些,你瞧……”
“殿下!”
“小心!”
……
话音未落,便见原本一马当先的陆宥恒突然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惊得周遭众人失声惊呼。
陆修琰一跃而起,当即便朝着失事地点飞掠而去……
“宥恒!”
“小、小皇叔,不要紧。”陆宥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慰正蹲在地上细心地检查着他左腿伤势的陆修琰。
陆修琰皱眉:“骨头都断了,怎会不要紧!”
下一刻,便有一直候在场外的太医赶了过来。
陆修琰将位置让给太医,看着他仔细地检查了伤势,很快便有侍卫将陆宥恒扶了下去。
“宥恒为何竟会这般不小心,伤得可严重?太医怎么说?”宣和帝紧张地问。
陆修琰回道:“左腿骨头摔断了,身上想必还有些擦伤,只若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想来便会回复如初。”
宣和帝这才松了口气,略思索一会:“宥恒骑术一向精湛,无缘无故的怎会从马上摔下来?”
陆修琰沉默不语。
宣和帝望了望正关切地护送着兄长离开武场的几个成年儿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皇叔祖,爹爹怎样了?”陆淮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担心地揪着陆修琰的衣袖问。
“不必担忧,不会有事的,你先与鑫皇兄到皇祖母处去,过阵子你爹爹便会派人接你回府。”陆修琰安慰了他几句,又吩咐着宫女将他与无色一起送到凤坤宫。
自幼一起长大的皇侄出了事,陆修琰也放心不下,故而便陪着宣和帝到了龙乾宫,等着太医院那边的诊治结果。
两人心中都藏了事,是以均是沉默地坐着,并没有交谈。
良久,内侍终于引着太医院正走了进来,从院正口中得知陆宥恒只是伤了腿,与方才在练武场上诊治的一般无二,陆修琰彻底松了口气,因余下之事不便插手,故而告辞离宫回府。
回到王府,他照旧是到了书房,端过书案上的茶盏呷了几口,命管事从库房挑了些适用的药材送到郑王府,又批阅了小半个时辰公文,便见长英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瞥了他一眼,提笔的动作却不停,问:“有何事?”
“王爷,郑王殿下摔下马的原因查到了。”
陆修琰手一顿,将笔放落书案。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