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城这地方势力错综复杂,暂时在人前他们也不能授人以短,要暂时继续维持着这副虎皮,才能吓退各路不怀好意的人马。
“那这事只能托付给姐夫了。”卫傅略微思索了下,对刘长山道。
“他不能去,还是我去吧。”老爷子道。
三人吃惊地看向他。
老爷子站了起来。
“你们忘了给他编的个鄂将军心腹手下的身份?若他在此时离开了,难保那个毛守备不会动什么歪心思。老头子不显眼,我替你们跑一趟,墨尔根那地方我去过,还算熟悉,走得快的话,来回一趟半个月就够了。”
卫傅感激之意难以言表。
他麻烦老爷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让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来回与他四处奔波,如今又要冒着寒冷的天气,再经历一番风餐露宿。
从墨尔根到黑城这一路上没有驿站,他们来时赶路到夜里,都是直接宿在荒郊野岭的,夜里还要人轮番守卫,就怕突然蹦出什么猛兽。
这样的日子卫傅经历过,自然知道有多辛苦。
“爷,还是不能让你去,你毕竟上了年纪……”
福儿也不太同意,嗔道:“爷,你又不是铁打的,哪能这样奔波?”
老爷子挑了挑眉。
“让你们去,你们知道买什么样的人?这附近族群混杂,买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事。行了,你们都在黑城待着,在我回来之前,无事不要出城,也别冲动地带几个人就去剿马匪,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老爷子拍板了,其他人自然没话说了。
福儿一边送她爷出去,一边道:“爷,你顺便再帮我挑一些手脚勤快的人回来干活,我瞅着这地方冬天肯定没菜吃,我打算在这种洞子菜……早知道当初把我爹带来就好了……”
“你倒想得好,你嫁一场人,把人老几辈人攀带上给你干活儿,你娘听了你这话,定要揍你这个胳膊往外拐的闺女……”
“爷……”
站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老爷子调侃孙女,以及福儿撒娇的声音。
卫傅苦笑道:“真是太劳碌爷他老人家了,姐夫你也辛苦了。”
刘长山浑不在意道:“辛苦啥,万事开头难,等把局面稳定下来,后面就容易多了。”
只希望如此吧。卫傅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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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处处都是事。
但显然这些事是目前没办法一蹴而就的,只能一样一样的解决,一样一样的来。
第二天老爷子就带了五个军汉走了。
临走时,福儿给了老爷子一千两银子。
这算是她手里所有现银的一半,买人肯定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但人买回来,不是当奴隶使唤的。
除了装点门面,只有对下人好,才能获得真心实意的回报。所以不光要管吃管住,还要添置棉衣皮衣及各种用物,甚至是简单的兵器。
而老爷子也说了,真正的好人口都不便宜,但这种人口要价贵的同时,后续回报也高。因为武力高,至少不会比刘长山手下的那批军汉差,买回来就能用。
至于为何有这般武力的人,会在人市上被贩卖?这些老爷子没细说,而且他也说了,不一定能碰到。
由于这一番话,福儿抠抠索索,又从自己的宝贝里摸了几颗珠子给老爷子,让他在墨尔根若看价钱合适,就把这几颗珠子卖了。
仅凭她手里那点现银,是绝对帮不了卫傅铺开这么大的摊子,所以还是要动用宝贝。
本来这些珠子她是留着以后给大郎娶媳妇用的,拿出来时可把她心疼坏了,连道以后大郎娶媳妇没聘礼了。
卫傅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地承诺她,以后一定给她补上,肯定不让儿子娶媳妇没珠子当聘礼。
若是大郎懂事又会说话,肯定会说娘不是收了我的金子,说以后给我娶媳妇?
反正在福儿这,万事都是为了大郎以后娶媳妇,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吝啬和抠门。
不过卫傅这番话也不是没用的。
由于他这番话,福儿一咬牙一狠心,把剩下的珠子都拿出来了,还让卫傅承诺她,以后都给她补上。
其实这就是夫妻二人的小情趣,旁人无法理解。
别看福儿嘴里抱怨,其实来之前,卫傅就看到她专门把当初给母后给她的聘礼箱子带来了。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只能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福儿还让老爷子回来时给她带些器具回来。
具体是什么,卫傅暂时还不知道,只看到她拿了个小册子去找老爷子说话,两人关着门在房里说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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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老爷子的离开,官署沉寂了下来。
而随着‘毛总管’搬出官署,虽暂时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动静都落在城里有些有心人的眼里。
既然搬出来了,就说明是落了下风。
所以许多人都还在观看后续,想看看这位新安抚使大人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又一个‘毛总管’,还是真打算像他说的那样为当地做点实事,而第一步就是拿那些马匪开刀?
连续多日,官署从表面上看去都与往日无异,大门还像以前那样紧闭着,但在少有人注意到的后门,有不少百姓偷偷前来找卫傅递交诉状。
说是诉状,其实就是口诉,因为当地有很多百姓都不识字,于是卫傅还得充当书办,用笔写下来。
写完了,复述一遍给百姓听,确认无误了,让百姓在上面画押。
卫傅也不是一并都认领下来,虽为了保证百姓不被报复,刻意不公开,但也不是听百姓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般都需要佐证,或是通过他自身的经验来观察,判断来告状的人有没有说谎。
判断人是否说谎这点,是曾经教过他一阵子,在刑部做过尚书的一位老大人教他的。
老尚书在刑名上干了一辈子,经验丰富,当时几部尚书和翰林院的大学士,都担负着给太子讲经的任务。
还是轮班制的,必须要来。
老尚书考完科举后,四书五经就被他扔到角落里去了,几十年都没再摸过,让他给太子讲经?
讲什么经?
于是他便给太子讲刑名上的事。
为了在储君面前显示一番老夫除了不擅长讲经,其实还擅长许多别的,他特意把自己会的一些东西交给了太子,美曰其名学好后,颇有大用。
你想想,你作为储君,日后的帝王,要判断下面官员是否骗你吧?卫傅就是因为听信了这点,很是用功学了不少。
等他学会后才发现,其实这些法门也没有老尚书讲得那么神乎其神,这种判断犯人是否说谎,是需要特定场景,还需要特定布置,用以日常的话,顶多只能起到一点辅助作用。
当然这点辅助作用,其实在之后日子里,很是帮了卫傅不少,但由于太细碎,这里就不详细叙述。
总之通过这点小法门,卫傅还真抓出一个说谎的百姓。
经过一番吓唬问话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说谎也是有原因的。
那个马匪确实犯了这件事,却由于此人并不是苦主,不符合卫傅所说的必须苦主亲自来,所以才会假装苦主来告状。
事情是这样的,被抓的马匪中有一人祸害了个姑娘,那个姑娘事后跳了江,而来告状的这个年轻猎户,与这个姑娘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本来两人都快成亲了,谁知迎来了这种祸事。
年轻猎户得知姑娘跳江后,整个人都要疯了。他也试过去报仇,但马匪人多势众,他只有一人,根本无法抗衡。
这次新到的安抚使大人说接受百姓诉状,年轻猎户得知后,大喜过望,就去寻姑娘的家人前来衙门告状。
可姑娘的家人胆小怕事,说独眼豹还没抓到,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报复。
马匪之所以人见人怕,就是因为他们报复心极强,经常惹上一个,招来一群人。
总之姑娘的家人不愿来,年轻猎户才假冒是姑娘的家人,特意说谎是姑娘的哥哥,谁曾想被卫傅看破了。
“只要你能找来证人替你作证,你这诉状我就收了。若是证人怕被报复或连累,也可寻个人少的时候来,本官在后门留了人守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年轻的猎户激动地点头道:“证人我有,我有许多同伴都知道这件事,我这就去找他们来给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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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猎户叫萨伦山,是黑城郊外前东山屯的人。
前东山屯非一个族群,也非一个姓氏聚在一处,而是杂姓居之,所以屯名是以附近的东山为名。
屯中的屯民大多都是猎户,靠着捕猎采参采珠为生。
其实黑城当地大多数人都是靠着这些为生,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由于交通不便,以及经过当地官兵和商人的剥削,其实他们日子过得很贫苦。
这几日卫傅一边忙着接受百姓诉状,一边命人出去打听各种消息,用以判断当地形势。
而通过和前来告状的百姓交谈,也让他了解到当地不少事,对当地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总的来说,黑城这地方,富的很富,穷的很穷。
富的一般都是商人或是大势力者,穷的自然是穷苦百姓了。
而此地盘踞的势力也多,城里多以商人主,这些商人拉帮结派,多数都与当地势力有所勾连。
例如他们请当地势力在百姓手里收购各种皮货,参、珍贵木材等当地才有的特产,转手运出去卖到外地,同时再贩来布匹、茶叶、丝绸、粮食等物,或是自己售卖,或是交给当地势力售卖。
当地势力多是住在城外,那些以族群姓氏为主的屯庄。当然也有自己干的,不需要和外地商人合作,那就需要相当大的势力。
还有毛苏利,由于他是官身,代表着朝廷,也能算是一方势力。
整个事情似乎看起来很简单,实则因为人多势力多族群混杂,彼此之间各有矛盾各有心思。
再加上代表着朝廷势力的官府常年对当地人的盘剥,致使许多人都仇恨着朝廷,以前发生过好几起袭击杀害官兵之事,所以朝廷势力在当地十分难以立足。
毛苏利能盘踞在此,是借了阿尔丹氏族的势力,不然这样一个地方也不会让他一坐就是十几年。
卫傅在心里分析了一会儿,越想越烦闷,便揉着眉心,去后院找福儿。
福儿正在折腾她的洞子菜,叫了几个刘长山手下的人,帮她打下手,把其中一个跨院的房子给拆改了。
主要是给地上填土以及拆窗子和换窗纸。
“幸亏我来时早有提防,管我爹要了些他泡好的油纸,不然我还得从给纸泡油防潮开始弄。”福儿指了指一旁正在换窗纸窗户道。
卫傅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