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不是早有提防,是早就有来这里种洞子菜的打算,临走时还把卫琦丢去跟老丈人养了一阵的蘑菇,带了几个老丈人做出来的叫什么菌包的东西。
现在,卫琦就在旁边一间屋里折腾那几个菌包,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全是土。
“你还别说,那位毛守备官还挺奢侈的,官署里竟然盖了地龙。这个院不是正房,竟然也有,倒省了我找人搭炕了。”
由于男人们都粗手粗脚,换窗纸这事只能福儿自己来。
所以她换了一身最破旧的衣裳,头上还包着头巾,一边跟卫傅说话,一边把窗纸往窗扇上装。
“怎么了?我的青天大老爷,今儿怎么没在前面忙,反倒跑到我这儿来了?”
青天大老爷是福儿对卫傅的戏称,看他最近忙着替百姓申冤诉苦,跑来告状的百姓可不光有告马匪的,还有告别的状的。
暂时卫傅手里收到了许多诉状,这些诉状由于没有书办,都是他亲手写的。还亲自安慰百姓,说过阵子把马匪处理了,会亲自处理这些案件,于是才被福儿这么戏称。
“你又损我。”
屋里乱糟糟的,也没地方坐。
不过卫傅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把官袍下摆一撩,蹲在福儿身旁看她安窗户纸。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学会了,让福儿让开,他来帮她弄。
第95章
福儿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定是心情烦闷。
“怎么了?”
“也没什么。”
卫傅把方才分析的局势,大致跟福儿说了说。
福儿想了想道:“其实你倒也不用这么头疼,我觉得你想的那个拉一个打一个的法子不错。那些老姓长老势力不好撼动,你可以拉拢年轻人嘛,你方才说的那个带了许多年轻人来给自己作证的年轻猎户就不错。
“你看看,他想报的仇,你帮他报了,他必然感激你。你可以把他以及跟他交好人品好的年轻人收入官署,给他们发个官身,我们来给他们发薪饷米粮,每个月也花费不了多少银米,还能借机拉拢他们所在的屯庄,那毛守备不是各种借口不愿给人嘛,那我们就自己募人。”
官署中没人打理日常公务,卫傅不是没动过找毛守备的要人的念头。
官衙怎可能没有常备差役?都是朝廷出钱养着的,可毛苏利就是以他手下的那点兵丁要在城中巡逻、守备城门为由,一个没给卫傅留。
也是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说是官署,就是毛苏利的总管府,衙役什么的都是由他手下兵丁充之,要不就是他私人的家仆。
即使那些兵也是他的私兵,还真就可以从道理上一个人不给卫傅。
卫傅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还真没想到这些。”
福儿略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最近显得有些消瘦的脸颊。
“你不是没想到,你是太忙了。你忘了把安抚使的名头打出去,树立起自己的威严,拉拢大多数打那些少数的,这法子还是前两天晚上睡觉时你跟我说的?还是赶紧找个文书回来帮你,不然你成天忙这种琐事,难免耗费精力,正事都干不了。”
说起找文书,卫傅苦笑。
他也想找个文书回来帮自己忙,可这种地方,读书的人都少,到哪里去找文书?只能看老爷子回来时,能不能带一个回来,他之前有专门嘱咐过老爷子这事。
福儿夺下他手里的东西,拉他站起来。
“你也别给我帮忙了,歇一歇去,喝点茶醒醒神,我看你就是太辛苦了。”
卫傅也就听她的,正打算走,突然想起少了个人。
“大郎呢?”
正说着,里面屋里传来了一声爹。
大郎脏得像个小花猫似的,站在里屋的门槛后,不是他不想出来,而是他面前拦着一个矮几子。
大郎可怜兮兮地巴着几子站在那儿看着爹娘,也不知小可怜站多久了。
而他的身后,站着他叔卫琦。
卫琦也是一身脏,垮着一张脸瞪着福儿。
“他才来,你就心疼他,让他别帮忙去喝茶歇歇。我都帮你干了半天活儿了,也没见你说让我去喝茶歇歇?”
卫琦忿忿道:“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还让我帮你看儿子,瞧他现在脏得一身泥,可不关我的事,是大郎自己要来帮我弄土,我不让他弄,他还说我坏。”
“坏!”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大郎,还不忘告状。
福儿窘窘的。
平时卫傅就说她把大郎当玩意摆弄,没想到现在竟被他抓了个现行。
“我这不是在弄窗纸,他在边上给我弄破了几张,这纸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破一张少一张,我才让他进去跟小五儿待一会的。”
难得见守财奴会心虚气短,卫琦瞅瞅卫傅,这是在他哥面前才心虚气短?在他面前就是又凶又悍。
可怜的大郎终于被爹从那个可恶的几子后拯救出来了,他终于逃出了生天。
第一件要干的事,还是告状。
“娘,坏!”
他说着,指指那几子,意思是把他关里头了。
“现在知道说娘坏了?早上要吃煎鸡蛋时,怎么就是娘好?”福儿叉腰道。
“蛋好,娘坏,关。”
说着,他还泫然欲泣起来,多么可怜的一个小可怜啊。
“卫傅你看见没?他竟然还会装哭!”
福儿赶紧大声告状。
卫傅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们娘俩别吵了,都回去洗洗歇一会儿,你们也忙了大半天,这些事一时半会也做不完。”
福儿倒不累,但既然卫傅愿意把话题转移,她自然乐见其成。
又见卫琦傻憨憨地杵在那儿,格外碍眼。
这一个二个都告她的状,都是平时给他们吃饱了。
“才干了多大点活儿啊,你就嫌累?你看你壮得像头牛,干点活儿就累,还不如我呢。”
“我是嫌累了?”
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然人家一家子都去歇着了,他一个人在这干活,不是显得他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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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福儿正和卫傅说年轻猎户的同时,一群年轻人刚离开黑城,准备回各自的屯庄。
他们所在的屯庄都在这附近,平时经常会一起约着去打猎采珠捕鱼。
“萨伦山,你说新来的安抚使大人,会帮你报仇?”说话的是个穿着棕色皮袄的青年,矮矮胖胖的,身材很敦实。
叫萨伦山的年轻人,脸上有一道蜈蚣形状的疤痕,这让他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孔显出了几分凶恶。
这道疤痕就是当初他想为云珠报仇,被那群马匪抓住,马匪没有当场杀掉他,而是把他打成重伤,又戏弄地在他脸上留了这道疤痕,就把他扔在了山林里。
谁知他却侥幸被人救了没死,自那以后他便躲着那群人走,却一直没忘记仇恨。这些事恩锡和察噶都知道,因此不免对伙伴满怀希望的事充满了忐忑。
“朝廷的官都是狗官,屯长爷爷不是一直告诫我们,要远离这些人?我觉得这个安抚使肯定又是另一个毛总管,只会欺压我们这些人,萨伦山你不要对这事抱太大的希望。”高壮的察噶道。
“如果他真能帮云珠报仇,我萨伦山这条命就是他的了。若是不能……”萨伦山握紧拳头,眼前浮现了安抚使大人年轻和善的面孔。
“也许他会帮我的,他跟毛总管不一样,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毛总管和他的手下,会好好跟我们这些人说话?”
也是因为此,萨伦山才会大费周章,找了许多伙伴来替他作证。
恩锡和察噶对视一眼,眼中不免充满了担忧,只希望萨伦山这次不要失望,不然他们就怕萨伦山会垮掉。
自打云珠死了以后,萨伦山心心念念就是为了替云珠报仇,为此都跟家里人反目了,若是这次还不成——
只希望能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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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房后,福儿先越过重重院落,去厨房烧了水,又把水提回正房。
让卫傅给他儿子洗洗。
她则在一旁歇息道:“还真需要几个下人,这么大的宅子,不跟咱家那样小门小户,去趟厨房我得多走多少冤枉路?”
不光如此,如今这官署里十好几号人,全是大男人,只有福儿一个妇孺,男人们哪会做饭,所以平时福儿还得做两餐十几个人吃的饭食。
“最好有个厨娘,管灶上的活儿,两个门房,姐夫那还需要两个人洗衣裳,我这需要一个人,平时干点杂活什么的……”
这边福儿掰着手指,算需要多少人。
那边大郎被剥掉外衣,让爹抓着小手放在水盆里先洗洗,把大面上的脏污洗了,把水倒了再换一盆干净水继续洗。
“对了,还得找个放心的人看着大郎,不然我平时带着他,哪儿都不能去,什么事都没法干。”
可怜的大郎又被嫌弃了。
“这些我都跟爷说过,爷这趟回来应该能把人买够。”
“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福儿突然道,“那个毛守备竟还跟我们留了一屋子的石炭,这东西在建京可是卖得很贵,竟被他买了这么多拿来烧地龙。”
她满是嘲讽:“宫里也就只有正宫娘娘才有地龙可取暖,他一个小小的守备,竟然也如此奢侈。你还说这地方很穷,让我看,穷的是百姓,当官的可不穷,我寻思这毛守备肯定在这贪墨了不少朝廷的银子……”
“朝廷可没银子拨给他贪墨,但收刮百姓是肯定的,可即使以他收刮到的不义之财,也不足以他把一屋子石炭视为无物,随便弃之。”
卫傅最后给大郎擦了擦,见总算干净了,把他抱到炕上坐下。
福儿听出话音儿,挑眉看了看他。
“你说的那石炭我去看过,姐夫前天就跟我说了,我看着倒不像是买的,像是本地开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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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炭又叫焦煤,和柴炭不是一个东西。
由于是从地里或者山里挖出来的,又叫做石炭。
像皇宫里所用的炭是柴炭,是木材经过烧制后的产物。
宫里的炭分好几等,最上等的红罗炭是用易州一带的硬木烧制而成,烧起来持续时间长,无烟,烧完炭灰是粉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