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叫斗鸡眼吗?那是媚眼,抛媚眼懂不懂?
王八蛋,就不是个正常男人。
在心里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可夏初七却庆幸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要不然,她还真不晓得怎么回答。
抱着受伤的信鸽,她恨恨走过去,由他拎上了马,还坐在他前面。这一回,马速缓了不少,夜风徐徐吹来,隐约还能嗅到男子幽幽的体香和淡淡的男人味儿。老实说,如果没有他才刚的“嫌弃”,她到是可以心旷神怡的好好享受一下美男的拥抱了。
可如今——抚了抚小信鸽的头,她轻哼。
“老狐狸,连一只信鸽也要利用?”
他唔了一声,没别的话。
“没人性!可鸽子是会认主人的吧?”
“错,鸽子只认巢。”
“喔唷,可怜见的。”撇了下唇,夏初七对怀里的鸽子便多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来,“小东西,看来咱俩都是被无耻之人利用的命啊?这样,我也给你取个名儿吧。”
她自说自话,连贬带损。他拉着缰绳,只当没听见。
“嘶,叫什么好呢?”她似乎在犹豫,半晌儿才哈哈一笑,“有了,就叫你小马。”
赵樽握缰的手明显一紧,似乎有点儿受不住这个名字。就连正在做负重运动的大黑马都忍不住肌肉绷紧的晃动下马脑袋,打了个响鼻,表示了它强烈的不满。
“你嘚瑟什么?”夏初七一巴掌拍在马身上,带着对它主人浓浓的恼意,“马儿能叫大鸟,鸟儿不能叫小马吗?嘿嘿,别说,这俩的名儿,还真是绝配。”
夏初七自得其乐,赵樽却许久无言,正襟危坐于马上,因马速不是太快,他没像来时一样抱紧她的腰身,老实得明显没有把她当成一块儿白豆腐。不,一个大姑娘来看待。
伤自尊!
说他是一块儿冰吧,还真是寒碜了冰。
冰还会化呢,这厮大概不会化吧?
夏初七撇过头去瞧他,只见那张冷峻好看的脸庞,此时生硬得完全刻板。很明显,人家对她这个大姑娘除了利用,还真心没有半点男人对女人的“兴趣”,纯粹的禁欲系柳下惠。
不对劲儿啊……
这厮身边总有美人儿环绕,听梅子说还真不找人侍寝……
难不成他……
乱七八糟的想着,她不由得又回忆起了清凌河上替他诊治那一回。这注意力一集中到医疗上面,她便忘记了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处,不适合谈论这样的话题,冲口便问出来。
“我说,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嗯?”赵樽明显跟不上她的节奏。
“上回我给你诊断时,的确阳气有亏,肾阳不足,但那是因你当时肩背上的伤势过重导致的。现在你伤已恢复,又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理说,该是龙精虎猛才对……”
赵樽握缰的手一紧。
夏初七自以为戳到他的软肋,笑得好生得意,“没事儿,你也不必沮丧,有我小神医在,包你威风八面,独领风骚,一夜御数女不在话下。只不过嘛,这个价钱得好生谈谈了……”
腰身突然一紧,一股子森冷的男性气息便扑入鼻端,那人的手劲儿大得像是要掐断她的腰,勒得她呼吸困难,回头骂了一句娘。
“凶什么凶?不行又不丢人?”
他的眼在黑夜下越发深邃,一字一顿,“给爷闭嘴!”
“有屁不放,憋坏内脏!说的就是你这号人……”她回敬过去,含含糊糊说了几个似是而非的词儿,越发觉得呼吸不畅,声线顿时便软下不少,试图以柔克刚。
“行了行了,就当我说的全是屁话好了……我只希望,等咱俩的战略计划完成了,你能依约放我离开。我这人没什么大追求,就想过点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见天儿看人脸色。”
“你有卖身契。”他面无表情的放手,一副主人风范。
“不能赎?”
“不能。”
“你上次不说,都准了?”
“爷说的是……扑烂。”
他一双仿佛能洞穿她心思的冷色眸子,瞅得夏初七心里一寒,磨了磨牙齿,只恨当初没解释清楚,怒得再次撒气一般,狠狠一拍大黑马,惹得它“嘶”了一声,加快了步伐,才在冷风中怒吼。
“你大爷的,难不成还想奴役老子一辈子?”
……
自此,一副绝交的姿态,两人一路再无言语。
花了比来时多出两倍的时间,到了清岗县界碑处,赵樽便勒马停了下来。只听见一身鹞子般的哨声响起,界碑外头的草丛里便蹿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儿。头束发冠,黑衣短打,身量极长,看上去精悍能干,人还没靠近马侧,便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礼。
“爷!”
赵樽点点头,让夏初七把信鸽递给了他。
“收拾妥了。”
“是!”那男子起身接过信鸽,瞄了夏初七一眼,又冲赵樽递了个眼色,这才俯在他耳边低低轻语了几句。虽说离得极近,可夏初七愣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明白,只听到赵樽淡淡说句“知道了”,便再次策马扬鞭奔了出去。
驿站城门早已关闭。
垛墙上巡逻的守卫看见晋王殿下的坐骑冲了过来,速度急快的扬旗通知下头的兵士拉开了门闩。在铁门沉重的“吱呀”声里,大黑马姿态矫健的纵入了兵士们列队整齐的大门。
可还没到马号,前方便出现了一队锦衣卫。
氤氲的火光中,被簇拥在中间那人,正是红衣妖艳,眉目含笑的东方青玄——
☆、第037章玩得太过欢实了些!
“殿下夜间携美出游,好生快意。”
赵樽勒住大黑马,冷眼看着挂着笑意的东方青玄。
“东方大人夜不安枕,可是又寂寞了?”
“哪里哪里。”东方青玄淡淡的声音,温缓,悦耳,尤是在这样冷寂的夜里,与赵樽身上森冷的寒气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比,“青玄等在此处,是想向殿下借一个人。”
在昏暗的火光中,赵樽将夏初七整个儿往怀里一裹,顺便将她衣裳上抱过信鸽的血迹一并掩藏,面无表情地冷哼。
“本王无人可借。”
东方青玄看着他占有性极强的动作,轻轻一笑:“殿下将吴参将送与了青玄,可他伤势严重,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听闻这位楚小郎有小神医之能,特来求助。”
目光在他身上停顿,赵樽冷冷一挑眉头。
“本王如若不愿呢?”
淡淡一笑,东方青玄几个字出口,如银珠落在玉盘,叮叮有声。
“锦衣卫做事,殿下应当清楚。”
“东方青玄。”赵樽冷眼一扫,“你在威胁本王?”
“青玄不敢。只吴参将乃圣上任命,若死在殿下营中,又是被酷刑凌虐至死,恐怕殿下回京也不好交差吧?青玄为了殿下着想,如此只好得罪了。”
他此言一出,锦衣卫便随之而动。
“本王到要看看,谁敢。”低低冷喝一声,一身黑袍的赵樽,面色冷然,再无半分与他周旋的和气。
铁甲铿铿声,冷冷入耳——
夏初七原以为又像前两次一样,这两位美男磨下嘴皮子就完事了,哪儿会知道,不过转瞬间便要动武。很快,整个马号便被赵樽的人马包围起来,锋利的弓弩钢刀,瞬间出鞘,在火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那利芒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刺穿对方的心脏。
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对峙片刻,却是东方青玄先笑了。
“治病救人本是好事,殿下未免太过无情了。”
“东方大人见笑了。本王的人,别人用不得。”
眼看便要尖刺对麦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直端坐在赵樽怀里的夏初七却突然莞尔一笑,捏了一下赵樽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东方青玄。
“大都督如此抬爱,楚七要是再不识好歹,那便是愚不可及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不如这样,且容楚七先回房换身衣裳,再去诊治?”
说到这儿,她侧眸瞥了一眼赵樽,仿佛融入了浓浓的情义,语气亦是娇羞了不少,“楚七才刚与殿下夜游,玩耍得太过欢实了些,身子有些脏,不敢污了东方大人的地方。”
这话说得隐晦,却又让每个人都听得懂……
赵樽冷硬的面部肌肉,不着痕迹的微跳了一下。
东方青玄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身侧的金卫军,缓缓牵开了唇。
“殿下兴致真好。那,青玄便在东院恭候了。”
说罢一拂红衣大袖,带上一行锦衣卫便隐入了夜色之中,也带走了刚才喷薄欲发的紧张感。赵樽缓缓一挥手,里外三层的金卫军也铿铿然退了下去。马号的杀戮之气,终是散了开。
“你不必答应。有本王在,他奈何不得。”
冷冷的夜风中,他的声音比刀剑更为冷硬。
“嘁,我可不想欠了谁的人情,完了又得诓我银子。不就是治病么?我是医生,应当去的。放心,我会处理妥当。”
回屋匆匆梳洗下,夏初七处理好血衣,换了一身儿衣裳,又特地检查了一下额角遮那个“贱”字的肤蜡,这才去了东院。
东院的陈设不如玉皇阁精致,本是招待来往官吏使用的,不过却也古朴干净。见她入屋,东方青玄慵懒地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差了人端茶倒水,极为客气讲究,却便未见到那个据说活不过今夜的吴参将。
夏初七心下明了,懒洋洋往椅上一坐,笑眯眯斜睃他。
“大都督治病是幌子,邀楚七前来单独一叙才是正经吧?”
“聪明。”弯了下唇角,东方青玄轻嗅了一下青花茶盏里的茶,动作妖雅入骨,声音仍是浅淡如春风拂面,“如风,把东西拿给楚小郎过目。”
“是。”
很快,一个略显陈旧的香囊便呈在了夏初七面前。
这个东西她见过,就压在夏草的衣箱底下。略有淡香,针脚雅致,用料考究,上头绣着的两朵并蒂莲,花色精美,生动逼真,不像一个村姑所有。若换到现代,那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了。
“这是你的东西?”东方青玄又笑问。
夏初七只瞅了一眼,便眯眼看他,“这么精致的东西,哪是楚七配得上的?”
似乎早料到她会否认,东方青玄不以为意,“那楚小郎可否把巾帽揭开,让本座一观?”
心下“咯噔”一声,夏初七更加证实了自家的猜想。
实际上,从那天在树林子开始,她便心知这东方大妖孽应是认得原身夏草的。现在看来,他应该还知道她的额头上黥了一个“贱”字儿,如今他又在鎏年村搜出了属于夏草的东西,自是确定无误了。